第100章(2 / 2)
弄清楚又如何,看万岁的模样,分明是不想追究,再说就算万岁追究,难道还真能以牙还牙不成?若是琳布,鄂伦岱,甚至喇布都还有一丝可能,但若真是他猜的那样,那事情绝无可能!即如此,还是考虑活着的人罢,万岁把不该给的,能给的都给了,他们就得心甘情愿满心感恩的接下来。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
女儿死的时候,圣祖给过恩典。儿子死了,换了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孩子做皇帝,给了更大的恩典,他还得一样的接啊。
可这个道理,以前玛尔屯氏能明白,也愿意忍,眼下只怕,忍不下去了。
阿克敦怀抱妻子,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模样,心头钝痛不已。
他倒宁愿,自己的妻子,是真的疯了。
玛尔屯氏哭过之后,到底还是回了宫,不过她没有去慈宁宫,而是去了养心殿。不仅去了,她还二话不说就跪在养心殿外。
魏珠吓了一跳,劝不起来人,唯恐玛尔屯氏有个闪失,忙进去出禀告。
苏景正在和吴桭臣、十三爷等人商议如何张氏姐妹一事,得知玛尔屯氏跪在殿外,他微微一愣后立即站起身朝外头走。
九爷跟八爷十爷交换了个眼色,悄悄朝外挪了挪步子。看一个个皇叔们将脖子伸的老长,吴桭臣叹了口气,也竖起耳朵来。
“姨母这是做甚么。”苏景想要扶玛尔屯氏起身,结果被玛尔屯氏躲了过去。他手停在半空有些僵硬,随即又温和道:“姨母可是有甚么为难的事,只管说与朕听就是了。”
玛尔屯氏抬头定定可看着苏景,“万岁,奴才只有一件事儿想求您。”
苏景难得被人看的有些狼狈,他负手道:“姨母请说罢。”
“奴才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奴才的儿子。”玛尔屯氏看苏景嘴张了张,不等苏景把话说出来就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下,道:“万岁,奴才是做额娘的人。”
苏景想要说出的话就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他知道玛尔屯氏的意思——当娘的人或许没办法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但谁不是凶手,当娘的一定清楚,所以,不要糊弄她。
这句话,玛尔屯氏曾经也对他说过,不过情形有些不同。就在扬州时,他初去书院,因满人的身份,因先生的看重,他被欺负,挨过两回打。他小心翼翼隐藏起伤势,但还是被玛尔屯氏看出来了。玛尔屯氏当时一边给他擦药一边说‘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当额娘的,孩子受伤,哪有不知道的。’
苏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用力将玛尔屯氏拉起来,“姨母,朕有意为舒宜尔哈赐一门婚事,额娘觉得康亲王府的世子承绪如何?”
还在殿内的九爷听到倒吸一口凉气,跟身边的十爷嘀咕道:“那可是铁帽子亲王府。”
铁帽子亲王,承绪还是根杜苗苗,将来整座王府都是他的,连个分家产的庶出兄弟都没有,不仅如此,康亲王妃早就死了,康亲王显然也没心思再弄个正室,由着两个侧妃一起管家,而这两个侧妃,别说儿子,连女儿都没有,腰杆子自然也硬不起来。承绪本人也争气的很,十二三的年纪,念书跑马拉弓,样样来的。这门亲事,真是一等一的好亲事,京里蒙古不知多少人盯着。叫九爷说,若非大家都是宗室,他是肯定要把承绪弄成自己女婿的。
养心殿的人嫉妒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玛尔屯氏却被苏景这又一个厚赏弄的整个人像掉进冰窟窿了一样。
她望着苏景很久,直到脖子已经僵硬的实在撑不住了,她才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谢恩。接着被魏珠扶起来,一言不发的一步一步倔强的走回了慈宁宫。
苏景望着玛尔屯氏沉默远去的背影,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浮现着方才对方那绝望又不敢置信的眼神。
忽然的,他觉得今日实在是有点热,热的他一抬眸,就觉得双目刺痛。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一下情感转变,明天是朝会争议,然后是织厂为起步的经济发展,然后是天地会,然后是对外强军,这个可能写不了多少,因为很敏感,你们懂的,然后应该就没有然后了……说起来简单,但我预估还是有几十万字……
☆、第 142 章
自养心殿跪求后,玛尔屯氏再没追问过真凶, 她仿佛已相信害死她儿子的人, 就是天地会。在慈宁宫继续养病的玛尔屯氏, 一步都没出过宫门, 每日晨起就呆在佛堂念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苏景得知玛尔屯氏喜欢上佛法,令人快马加鞭去承德将大昭寺里的活佛接来专为玛尔屯氏讲经。他有一种预感,玛尔屯氏此时的沉默就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宁静,但他希望这一回自己的预感是错的。假若佛法能改变他不愿发生的结局,那么他愿意有一回信仰。
天碧楼之事尘埃落定,关于放足令和张氏姐妹的处置的, 才是国之大计。看起来这是两件事, 其实在苏景看来, 这就是一件事。
随着上书请杀张氏姐妹的奏折越来越多,布局多日的苏景也不再将奏折留中,而是择定日期,把事情放到大朝会上议一议。
夏日天亮的早, 不过寅时将半, 云间已染上金色,街面上大大小小的铺子都有伙计在忙碌,尤其是早点铺子,更是生炉子,擦桌子,竖店幡, 忙活的热气蒸腾。
李小四早上起来用牙粉漱过口,呲牙咧嘴的对着婆娘那面玻璃镜照瞅了又瞅,扭头笑道:“这镜子,照的就是明白。”
毛大丫翻了个白眼,擦擦孩子下巴上的奶渍,不满道:“年前我说让你买,你还不乐意呢。巷头巷尾都有了,偏我没有,你有脸?”
李小四看着媳妇白嫩的胸脯嘿嘿干笑,“一块五两银子,着实太贵了些。”眼见毛大丫要变脸,李小四赶紧又道:“这不还是给你买了。”
“五两银子咋了。这可是万岁铺子里出来的,等闺女长大了,擦一擦又是面新的,还能给闺女做嫁妆。”
看毛大丫一脸精明样,李小四却在心里暗自嘀咕。闺女还在吃奶,等她长大,到时候万岁铺子里又出了新货,你还不得叫我给买个几十两银子一面,叫做啥落地镜的做嫁妆啊。
没法子,孩子长大了,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彩礼嫁妆,样样压在头上,还是得赶紧存银子。
夫妻两个扯了几句闲话,眼见外头已经天色大亮,李小四也着急起来,催促道:“你快些,大丫头吃饱没有。”
“成了成了。”毛大丫把怀里的襁褓放在炕头上,扯着嗓子朝灶间喊了一句,“大柱,二柱起来了。”
不到两吸,门帘被掀开,两个扎着冲天辫子,生的一模一样的孩童就踢踏着鞋揉着眼睛跑进来。
“娘。”前头的男娃跑到毛大丫怀里撒娇道:“娘,我要吃油条。”
“吃甚么油条,锅里蒸着大白馒头,你跟弟弟一起吃完了就在家看着妹妹,等娘回来给你们带十颗奶糖。”
一听到奶糖两个字,李大柱也不馋油条了。眼巴巴瞅着毛大丫和李小四上了驴车,他知道爹娘这是要往南油胡同去挣银子好给自己买奶糖吃。
挣银子买奶糖的李小四驾着驴车还在念叨,“买啥奶糖,你就惯着他们,天天吃大米馒头还不够,还要吃奶糖。”
毛大丫就见不得李小四那一副小气抠索的模样,没好气道:“以前就罢了,是家里没钱。眼下你每日运水泥就能挣个几两,我在药厂里磨药一月也得十来两银子,这么算下来,咱们家里难道还缺孩子那几颗奶糖吃不成?就是天天吃个一二两,一月统共不过二两银子罢了。实在不成,你上牛羊街那儿去买些奶回来,我自己做就是。”
毛大丫口里的牛羊街,乃是苏景即位后划出的一块让蒙古人做生意的地方。随着苜蓿的大量种植,青储技术的推广,以及系统培训出的合格兽医越来越多,各处养马场,畜牧草场越来越繁荣。苏景除了培育上等战马以及赛马,草原上养出的马奶,牛奶羊奶等也被苏景利用起来。以苏景带来的技术,这些东西,做奶粉,做陶瓷肉罐头,用羊毛纺线做衣做手套都没有任何问题。但苏景只打算让草原成为原材料供应地,不会把工厂技术交给他们。
所以采用拍卖的方式将种种技术卖出去换了一大笔银子后,随着各种工厂工坊建起来,原材料的交易就火爆起来。鉴于暂时还不能让蒙古人随意在全国乱窜,苏景便令工部在京里划定出一条大街让蒙古人做生意。又因这条街上大部分卖的是牛羊,京里人就称呼这条街叫牛羊街。
这会儿李小四听到毛大丫说去牛羊街买奶糖自己做,忍不住发笑道:“你当奶糖就是买点奶在锅里搅合几下就能成的,人家没点秘方?听说甜味斋的东家在内务府拍卖会上花了十万两银子才拍回五种奶糖方子,还只能做五年,五年后,又得重新去内务府交银子买啥牌照,才能接着卖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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