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苏奉英咬了咬嘴唇,忽然跪在地上:“祖父!英儿心中已有喜欢之人,不愿嫁到徐家。还请祖父成全!”
苏濂握笔的手一滞,回头望向跪于地面的嫡长孙女,确认她脸上的神色极其认真之后,才放下手中的笔,坐于太师椅上。他沉声问道:“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要急着将你嫁出去?你当真以为自己私下做的那些事情,无人知晓?你心中可有半分看重苏家的门楣,看重自己的身份!”
苏奉英一凛,抬头看祖父严厉的神色,心中胆怯。但此刻不替自己争,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只能奋力一搏。
“我知道身为苏家女,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但祖父,我不能有心仪之人吗?那人虽然现在卑如尘土,但终有一日会鱼跃龙门。到那时我为他妻,难道就损了苏家之名?平国公府的确是高门,但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祖父就能保证,将来英儿能在其中占得一席之位?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祖父应该比英儿看得清楚。”
苏濂早就发现了苏奉英常在族学徘徊,还让青芜送东西给叶明修,但叶明修没有收过。那个人还是摆清了自己的位置。所以他提示长子,要约束孙女所为。苏家是累世公卿,门楣高贵,苏家的女儿无不嫁得十分显赫。叶明修此人撇开才华不提,乃是布衣平民,与苏家可谓云泥之别。
但苏奉英的一席话也未说错。那人绝不是池中之物,他有能力,有野心,亦有手段,以后封侯拜相不无可能。到那时,苏后无子,苏氏一门恐怕还得仰赖于他,这也是当初苏濂保他入族学的私心。可若现在就将苏奉英下嫁,苏家恐怕会沦为京城所有世家大族的笑柄。苏濂身负一门兴衰荣辱,绝不可能如此儿戏。
“我问你,若想嫁那人,你还需再等两年。你可愿意?”苏濂思索片刻,询问苏奉英。
苏奉英一愣,没有反应过来。苏濂继续道:“等他高中,我自会为你们安排婚事。你父亲那儿,我去说。”
苏奉英喜出望外,正要叩谢祖父之恩,又想起一事,红着脸道:“祖父,恐他不愿意……”
苏濂闭上眼睛,沉声说道:“我自有办法让他允了这门亲事。只不过如何让他将来心系于你,便全凭你的本事了。英儿,兵行险着,你我权且都放手一搏吧。”
***
若澄四月里来初潮之后,身体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个子持续长高,人也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并且胸前开始慢慢鼓起,初具少女的身段。她以前做梦都想像素云和碧云一样窈窕纤细,如今对镜自照,肉嘟嘟的脸蛋虽还有些痕迹,但已经是十分满意。
她换了身轻薄的春衫,看见窗外阳光明媚,准备到院子里去看会儿书。但她低头看见微微隆起的前胸,下意识地伸手遮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素云看见她的模样,拿开她的手道:“姑娘这是长大了。等王爷回来,估计都要认不出您了。”
“我变了很多吗?”若澄捧着自己的脸问道。
“嗯。以前就是个可爱的糯米团子,现在是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素云打趣道。
“素云你变坏了,我不跟你说。”若澄脸红,抱着书低头出去了。
沈如锦已经从女学卒业,近来跟在沈雍身边学艺,不再与若澄同进同出。上回李家的事沈雍找沈如锦去问候,之后好像也不着急她的婚事了。若澄不知堂姐跟伯父说了什么,但好歹事情就此揭过,她也放下心来。
她走到敞轩里放下书,碧云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跑来,惊叫着放于石桌上。
若澄定睛一看,是只通体雪白的猫儿,圆滚滚的一团,慵懒地“喵”了一声,趴在那儿不动了。若澄不解地望向碧云,碧云道:“奴婢方才出府买布,回来的时候,叶先生身边的阿柒抱了这只猫给奴婢。说叶先生那儿几只猫闹翻了天,将他的书都扯烂了,他气得不行,只能送走几只。阿柒想到姑娘喜欢猫,就硬塞给奴婢,要奴婢带回来给姑娘养。姑娘,这怎么办啊?要不奴婢再给他送回去?”
若澄伸手挠了挠猫儿的下巴,猫儿舒服地闭上眼睛。想到叶明修好像是隔三差五捡些没人养的小可怜回去,想必是“猫”满为患,不得已才送人。她从前就想养只猫儿,既然送来了,又舍不得再将它送走,便说道:“那我们就养着吧。”
“啊?”碧云看着那只懒洋洋的白猫,状似心情不好地瞥了自己一眼,态度十分傲慢。
她从前在宸妃宫中,宸妃最怕这些小动物,因此她也没有接触过,刚才一路上抱回来,这猫不停地挣扎,她生怕摔了。以后要多养这么个小祖宗,碧云觉得十分忧心。
沈安序今日早回,本来是来寻沈如锦的,但看到若澄坐在敞轩里,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刚来府里的时候,还是矮矮胖胖其貌不扬的小女孩,转眼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皮肤本就雪白,瘦下来之后,精致的五官如明珠般熠熠生辉。
他原本只看一眼,不知为何竟然看得失了神。她的美十分纯净柔软,仿佛能触动到人心底里最深的那部分。有如此美貌,将来不知能引多少男儿折腰。
若澄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望去,见是沈安序,连忙站起来:“二哥哥。你来找姐姐吗?她在大伯父那里。”这段日子,沈安序找不到沈如锦时,就把事情交代给若澄,他们的关系也比最初的时候好许多了。
沈安序有些尴尬,低头咳了一声要走开。这时想起什么,又转回头说道:“我今日在宫中听到消息,王爷此行顺利,已经回到奴儿干都司。若不出意外,七月便可归来。你,不用担心。”他知道若澄一直最记挂的就是朱翊深。毕竟朱翊深出使瓦剌之前,朝中无人看好。可短短十日,他已顺利完成使命回来。
今日,太子身边的詹事、少詹事都在议论此事,恰好被他听到。
若澄原以为按照去时的行程,朱翊深怎么样也得到九月才能回,未料提前了两月,心中自然欢喜,对沈安序甜甜笑道:“谢谢二哥哥告知。等王爷回来,必会好好谢谢你们对澄儿的照拂之恩。”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沈安序的耳根泛红,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别,别说如此见外的话。我,我走了!”说着负手转身离去,动作有些僵硬。
碧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对若澄说道:“咱们这个二公子还挺可爱的呢。想想姑娘刚到沈家那会儿,他还不爱跟姑娘说话,转眼我们都住了一年,二公子也待姑娘亲和多了。”
若澄知道沈安序最初不喜欢她,是出于一种排外的心理,觉得自己家里突然住了个外人,十分不适。可时日久了,他习惯了若澄的存在,也就不觉得排斥了。
第30章
朱翊深一行抵京已是七月的最后几日。这一路上他们行进速度非常快,与去时的游刃有余相比,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王爷的归心似箭。
远远望见京城宏伟的城门和进出的百姓,朱翊深身后的众人难以抑制地发出欢呼声。他们这一行从端和四年出发,至端和五年方归,这一年数历险境,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朱翊深勒马凝望片刻,彷如重生时一样,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萧祐策马到他身侧:“王爷还是先回府换身朝服,然后进宫向皇上复命。我等在大明门等殿下。”
朱翊深微微点头,回头看了李怀恩一眼,李怀恩连忙摆手:“奴还是跟萧总旗去大明门等殿下吧。殿下的马……奴不敢坐。”
朱翊深嘴角一勾,也不管他,纵马驶过城门甬道,向王府飞奔而去。
出发时,他不敢纵情骑马,而是多坐马车,只因右手负伤,骑马难以控制缰绳。而回来之时,因为老巫医的诊治,他的右手虽还不算恢复如初,但已经能纵马驰骋,所以回程比去时缩短很多。
周兰茵知道朱翊深这几日回来,刻意向沈家那边隐瞒,因为具体是哪一日她也不清楚。她命阖府上下勤加打扫,心中期盼万分。王爷这一走,便是一年多,期间只收到过两三次信,基本都是交代王府的事务,此外于她并无一言。
他去皇陵的那三年,周兰茵也挂心他在外的安危,但没有像现在一样迫切地想见到他。那是一种对心爱男子的企盼,早已不同以往。
忽然听到下人禀报,说王爷已经到了府门前,她也顾不上妆容齐整,提着裙子便往府门前跑去。
朱翊深下马,自有马奴接过马缰,带着马去马房安置。
他负手上台阶,看见门内飞奔出一个人影,心念微动,但看清是周兰茵之后,便有几分失望。
周兰茵口中叫着王爷,向他猛扑过来,朱翊深微微侧开身子,周兰茵险些扑了个空,惊叫着要跌下台阶。朱翊深抓着她的手臂拉了她一把,让她站稳,皱眉道:“何以如此不稳重?”
周兰茵惊魂未定,抬头看了一眼男子,不敢回话。他的表情一贯冷漠,可不知是否被塞外的风霜所侵染,更多了几分成熟而厚重的味道。她的心砰砰乱跳,抓着朱翊深的手,激动地无法言表。
朱翊深淡淡抽回手,往门内看了一眼,来迎的都是周兰茵的仆妇和丫鬟,还有王府的下人,不见若澄的身影。他问道:“若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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