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兮渊目光重新落回青年脸上。
这是一张极为出众的容颜。长眉入鬓,肤发皆浅,本该有些清寒,可惜衬着一双无神的眼,却显得索然无味。青年隐晦揣度的神色又露了痕迹,拉得一张高不可攀的面容庸俗些许,情态中少了几分原汁原味的风采。
上古天地异变,世人皆知白禹归来便功德成神,却无人知晓他先前在另一处的经历。
通常,这般惊世功绩该是大书特书,添油加醋编写一段段似真似假的传奇供后人瞻仰评说。可史书偏偏记载寥寥,似讳莫如深。
观兽神的记载,史说,兽神察觉龙神危机,便划破虚空前去救援,耗得油尽灯枯,不幸陨落。
但兮渊却从字里行间察觉到父子间似已决裂。自龙神归来,便与兽神分居。当然,成神了想有自己的神邸并无不妥。但自两人分居便少有会面,这个少有中龙神从未主动会面,还是兽神爱子心切,时常屈尊前往。
史载,兽神圆寂前日,正去了趟龙神居所,回去一宿便传出噩耗,恰在此时,傀儡昔语诞世。兮渊曾猜测兽神兴许是被龙神气死的,因太匪夷所思,只一笑便没再多思。
再见这副容颜,那种奇怪猜测又浮上心头。兮渊隐约觉得,这对父子间确实隔着一个人,犹如天堑,深不可测,难以磨平。而这个人,便是让史书讳莫如深的另一个处的某位。
眼前青年只是形似,便可称举世无双,可以想来,本尊该是何等风华绝代。难怪能离间上古最传奇的父子俩,更让龙神念念不忘。不过两处归一,无一神魔留存,想必结局凄凉。
兮渊惋惜佳人陨落,但见眼前昔语,却有些想叹。
龙神虽是一个可怜伤心人,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造一个替身全了心底那点说不出苟且龌龊心思,可于昔语何其无辜?于本尊又何其侮辱?
这世间又哪有人能配得上这张脸?
兮渊掩下叹息,心中一突,倒也不是没人,唇角划开淡若微风的痕迹,兮渊满目含春。
他家准徒弟远胜其父,若兮霜长大能与这张脸有几分相似,倒是极为恰当。
昔语正显露不耐之际,兮渊收敛心思,终于出声,“龙神下诏命兮渊驻守禁地,常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然,禁地消失,有宵小作祟,过半物品遗失,其中龙神至宝两生镜恰于不久前寻回一面,特来向龙神请罪,物归原主。”
昔语上下打量兮渊,态度轻慢。
“我知道了,把镜子给我。”
兮渊面色朗朗,一派坦荡,“自要亲自奉还,才显诚意。”
昔语长眉如薄雾拢起,有些不悦,“龙神还未起身,我去通禀一声,你在这等着。”
说罢,甩袖离开。
兮渊不以为忤,取出古琴置于膝头,随性弹奏。曲声悠悠,不一会儿脚下椅背肩头便落满闻声赶来的飞鸟,啼叫汇入曲中同吟。
昔语归来,望见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劣。他一向不喜长得好的人,连揽镜自照都十分厌恶,像兮渊这般长得好偏又风采出众,一举一动都魅惑人心的,最为讨厌。
实在太像他想象中的那位。
昔语拾起一颗小石子砸向兮渊脚下,“砰!”石头撞击踏板,惊飞周围鸟儿,刺耳声打断乐音。
“跟我走吧。”昔语转身,留下一个单薄背影,过于瘦削显出几分病弱。
兮渊跟上,在扶手机关请按,身下轮椅变化成两只脚踩踏楼梯。
微风擦脸。
兮渊挑开遮眼的发,不露声色探查周围。
被引向一处房间,门扉紧闭,昔语开了门,侧身示意兮渊进去。
兮渊隐约瞧见室内立着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并非问今的体形,更像龙神背影。
往日与龙神相见都隔着帘子,能听到低沉男声,说着“嗯”“无”“我知”之类,极为简洁少语,这次怎会亲自相见?
兮渊心生奇怪,可惜龙隐地法术不可用,往日心存敬意并不会随意用神识试探。他面无异色驱动轮椅,跨过门栏前猛然回头,正撞见门侧昔语表情微松,目光不经意滑过昔语腕部,轮椅停下,没再踏前一步。
声音含笑。
“昔语阁下这是何意?”
昔语怔愣一瞬,“你——”
兮渊缓缓舒展眉眼,面容越发温煦疏朗,“昔语阁下虽不擅长做戏,但于术法一途倒是聪慧过人,屋内阵法十分精妙,短短时间能布置成这般模样,十分令人赞赏。”
昔语收起怔愣,“你直接说破,我便想饶你都饶不了。”
“我倒也不想打草惊蛇。只是,瞧这屋内阵仗,阁下是打算让我有去无回吧?”
兮渊支起头,笑得楼外通灵性的娇花都含羞带怯合拢花瓣,又垂首思索,自说自话。
“若非亲眼见识,实不敢想居然有人造傀儡冒充龙神,虽手艺不精,但习了龙神傀儡造人术的皮毛也是了得。”
“造傀儡非是一朝一夕,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使用?细细想来,先前数次拜见龙神都隔帘相望,除了声音,龙神落影竟连动都不动,难不成从一开始面见的都是屋内这位?”
“可龙神怎会容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这般作为?”
昔语颦眉,似恶心极了兮渊这般临危不惧的风度。兮渊驱动轮椅,绕着昔语悠然继续猜道:
“除非龙神无暇他顾,已命在旦夕?”
昔语脸色剧变,兮渊笑意更深,“这室内可是以龙血为媒,生祭生灵的续命阵法?”
道,“这样,便能说通了。给龙神续命,非一般人能行,必是一脉相承的祭子,以龙血为媒,祭其生灵。这世间可行者,除了你与问今,便是我了。可先前不敢朝我下手,所以无心娶妻的你,却愿与华峰女修生子,可这儿子跑了,前功尽弃。”
兮渊弯眸,凝视昔语腕部,一片皮肤因长期涂抹某种药膏而颜色稍深。
必是让濒死之人苟延残喘,日日割腕放血,不断涂药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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