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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细碎的呜咽声传进他耳朵,极低极低的,从喉咙底里挤出来,是压抑太久的迟来的发泄。
他的后脑磕在墙上,疼得有些委屈,昏昏沉沉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江声的声音又低又哑,是他根本无法同这个人联系到一起的、沉重的痛苦。
梦里他一惊,想推开对方问清缘由,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视线模模糊糊地对不准焦,只看见江声一瞥的眼神。
就这么深深地盯着他,不像看情人,却像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手边响起瓷碟与木质桌面磕碰的动静,陡然将他从晦暗不清的梦境拽回现实是江母端上来的一盘油煎午餐肉,每一片上用番茄酱挤了个笑脸,出现在他们两个高中生的餐桌上有些奇怪,但大概很受小孩子欢迎。
多吃点儿啊,听江声说你身体不好,江母拍拍他肩膀,笑着叮嘱道,还早,不着急,要怕迟到就让他爸开车送你们。
他还是抵触这样突如其来的触碰,却不敢躲,大半思绪还沉在梦里,只好下意识失措地看了一眼江声对面的大男孩就朝他笑笑,眼底还是如常自然的温柔,干干净净的,像窗外清晨薄而温暖的阳光。
妈,你就别操心了,江声支着下巴,用筷子尖戳破鸡蛋,一边语气温和地替他解围道,有我照顾呢,对吧?
这么温暖干净的人,真的会因为他变成梦里那样吗陈里予深深吸了口气,低头吃面,透过腾升的热气默然窥视江声,心情复杂。
大概不会吧。
他还是记仇的,等到以后在一起了能光明正大亲吻对方,他一定要狠狠咬回去,报一夜混乱噩梦的仇。
作者有话说:
这是加更
抱我
第35章 私心
天毕竟是冷了,临近十一月,北方早就入了冬,纵使阳光晴朗,陈里予还是将半张脸缩在毛衣的高领里,外面是深灰的呢子大衣,看起来干净又舒适。
和江声熟了之后,他的衣品似乎也逐渐向他嗤之以鼻的直男穿搭靠拢,奉行简单舒服,入冬之后偶尔搭配一条围巾或是毛衣链,也都设计简洁。
浑身上下最花里胡哨的大概是江声送的手链了,玉质貔貅的额间一点金,质地温润,打磨精巧,藏在衣袖里轻轻磨蹭他的腕骨,略微带着凉意。
风有些大,他饭后低血糖,也不想说话,便一路默默低着头走,数袖子里小玉坠晃动的次数,漫无目的地神游。
江声知道他饭后低血糖,吃饱喝足反倒没精神,也不去招惹他冬天真的来了,风是干冷的,一眼望去树枝枯成水墨影子,偶尔有行人经过,车铃铛脆生生地响,口鼻间呼出白气,升腾间又隐没进寒风里。
他倒是不怕冷,穿了件随手拿的厚卫衣,校服外套,大剌剌地露出脖颈领口,被风吹个正着才觉出寒颤来,像所有雪原行走的旅人一般,便去想他的活水温泉,他臆想中的暖炉和躯壳里存留的火的痕迹。
关于清晨暖气充足的卧室里,稀薄的阳光透过窗帘,室内一片蒙蒙的昏暗,他喜欢的男孩子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踉跄间埋进他怀里,身体是刚睡醒时候特有的软,胳膊热热地环住他脖子,有些烫像是雪山高岭一夜开遍了花,春风拂过,温香软玉般落了他满怀。
衣服后领宽松,动作间堪堪滑落,能一眼看尽白净的后背,和纤细的、略略突起的脊椎骨。
陈里予会抓着他的衣服,猫似的用鼻梁蹭他颈窝,睫毛眨动着扫过他皮肤,痒痒的。
然后贴着他的耳朵叫他名字,带着无意识的令人想入非非的撒娇意味,小声抱怨着不想起床,暖气太热了,被子好重,手脚都没有力气了
那太突然了,像是年少不经事的幻梦陡然成了真,反倒让他无所适从他好像哄了对方,又好像没有,手臂是僵硬的,放在陈里予的后背上,除了烫,什么也感觉不到。
现在梦醒了又后悔,已经越线了,怎么不借机认真抱他。
十分钟的路程太短了,可是填上他求而不得的贪念,每一秒又都嫌长。
甚至有莫名其妙的念头冒出来天那么冷,他没穿多少衣服,陈里予冷的时候会抱他,那他是不是也能
可这也太出格了,陈里予对他可没什么非分之想,他一个情感健全社交完整接受过科学性教育的高中生,总不能像对方一样直白地要人抱吧陈里予做这些事尚且可以理解,毕竟成长环境使然,只对他一个人撒娇,依赖久了被惯坏些无可厚非,但放到他身上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叫耍流氓。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难得一见的纠结了。明知道和对方做一样的事,在社交规则里通常称不上逾矩,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总觉得一旦有了第一次借故越线,后果会一发不可收拾。
但十七八岁的年纪,气血正盛又一窍不通,不都是一发不可收拾么。
走到校门前的最后一个拐角,他们抄了近路,从小吃街背后穿过去,走一条墙高瓦高的小巷,能免受几分钟的寒风之苦。巷子狭窄,陈里予有些洁癖,便下意识离他近了些,走在他半步前的地方,似乎只要他一伸手,便能将人搂进怀里。
他垂下视线,陡然撞见对方被风吹红的耳廓,脑海里这样那样的纠结便被一键清空了下一秒身体先于意识开了口,他听见自己问陈里予,可以抱一下吗。
嗯?陈里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路没说话,声音还有些发涩,带着几不可察的鼻音,为什么?
冷,江声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心怀鬼胎,话里的心虚都要溢出标点,一回过神来便疯狂撤回,不是,没有,我就是
陈里予看他一眼,没说话,又转过头继续向前走,无事发生似的直到江声都以为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才突然停下脚步,在街巷出口无人且宽敞的昏暗处转过身,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怀里。
他听到陈里予的声音,低低的,贴在离他心脏很近的位置:抱啊。
太奇怪了,怎么明明有所预期,却还是手足无措。
他像是生平第一次拥抱别人的愣头青,恨不得将心上人拥进骨血里,又舍不得,只能克制地低着头,嗅陈里予身上的味道第一次见面时候闻到过的,冷泡茶既甜又涩的香味。
陈里予大概以为他真的冷,罕见地主动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可他心知肚明的,自己丝毫感觉不到冷,白日晴空之下,他的灵魂烂俗又滚烫,装满莽撞的欲言又止的非分之想。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陈里予靠在他身上,略微同他分开些,低着头,手指缠上他卫衣领口垂下的绳子,轻声道,我什么也不会,但还是要高考不嫌浪费时间话,能帮我补一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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