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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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六十多岁、梳着披肩大波浪发型的老阿姨来晚了,只能加了个凳子坐在长条桌旁,才一落座,就大谈起她的择偶标准:“我希望男方养我,退休金不低于四千元,要有房子,子女不能来抢。”

一个老伯笑着凑上来说:“小阿妹,侬看我符合条件吗?我主动向你求爱。”把一把助动车钥匙拍到桌上,“喏,大奔。”

老阿姨打量他两眼,矜持地抿口咖啡道:“我不要,我牙齿只只都是好的,你倒镶了一口的金牙。还有,你身上味道太大了,龌蹉来兮的,不灵。”

“再给你看我的信用卡。”金牙老伯受挫,竟然毫不气馁,从皮夹里摸出卡片,一张张码在桌上,“四大行-□□、信用卡、visa卡、银-联卡,还有咖啡馆会员卡。”

摆完卡片,他又竖起拇指对着自己的脸:“爱上我,你走大运了。”

老阿姨丢给他一句:“十三点。”不再理会,翘着指头,捏着喝空的咖啡杯找店员续杯去了,老伯则挪个座位继续物色。

五月临走前,招手叫七月出去说话。七月面无表情地扬了扬手:“钟小姐再见。”

她同事推她:“人家等你说话呢。”

七月只好跟过去,五月交代道:“你店里现在乱糟糟,你脾气又不好,千万不要和他们起争执。客人和店员之间一旦发生冲突,你店长再好,他还是会选择客人而不是店员。”

七月说:“哟,经验之谈嘛。”

五月回想起那段往事之前,急忙摇了摇头,强行切断自己的思路:“反正你小心一点为是。”

七月撇嘴一笑:“我在讽刺你呢,都没听出来。”

五月强忍住气:“外语有兴趣学吗?”

“……”

“问你话呢。”

“不想和你说话。”

“要去古北那边找工作,和我在一起吗?”

“不要。”

“你这里离华师大很近,你下班以后,要是有时间,可以考虑去自考,或是进修一下,学个技能,考个什么证书出来,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切,这还用你说,我只是暂时混混而已,将来怎么样,我自有打算。你以为我是你?盘子碗端得欢天喜地,誓将服务员做到底。”七月面上嬉笑如旧,话语恶毒无比。

五月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才走开几步,却又转身回来,哆嗦着手,从包里取出给两盒巧克力塞到七月手里。

姐妹二人小时候都爱吃甜食,七月尤其爱吃巧克力,但七月那时候还在钟家的时候,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零食吃,所以现在每次她来找七月,总是会带几盒巧克力来。可能七月不再需要,但她却是非带不可,几乎成了一种仪式,不带不能安心。

七月倒楞了一下,随即把巧克力又赛回到五月包里,说:“不用,下次不要再买这种东西来了,你带来的东西我是不会吃的,你每次走后,我都送给别人吃啦!”

回宿舍放下书,把晾干的工作服从天井里收回,熨烫平整,和同事们步行去上班。时间还早,慢腾腾地脱下私服,从包里取出衣襟上印有“赤羽居酒屋”字样的日式交领大襟工作服穿上,系好围裙,对着更衣室的镜子照了一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说:“钟五月,加油!”一语未落,忽觉眼角发酸,揉了一把,就势捧住脸,没出息地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小情话》

第29章 22.9.28

嘉兴城,温府内。出了老太太的居处,凤楼与月唤走一路拌了一路的嘴,凤楼不管说什么,月唤都要呛他一句,还他一句嘴。李大娘看二人拌嘴,忙过来打岔:“五爷不是说还要去书房给老爷请安?怕耽误久了,老爷又要生气。”

凤楼略一摆手,道:“你们先回去。”

李大娘等一群人簇拥着她回去,听她自言自语嘀咕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家中要是有那样两个如花似玉的娘子,我必定会万千珍重,不再去外面胡来的……”

李大娘以为她受了气,心中不平,遂慢声细语与她道:“咳,咱们夫人早年也还好,近些年性子愈来愈差,她对五爷也是那样,二人成日里争吵不断的,你莫要放到心里去。”叹口气,接着道,“好就好在她从不管家事,每天除了给老太太请安问好,从不到外头走动;二姨娘姓瞿,名香梨,成天笑嘻嘻,笑嘻嘻的,对下人也是一团和气,嘴好,好说话,从不使人为难;老太太也是最最心善的一个人。今后不论有什么难处,和老太太去说准没错。”

月唤一拍手:“哎呀,我光顾着吃,竟然忘记向老太太说一说我的遭遇了!”

李大娘擦一把汗,说:“这个不算。”

生怕她还有二心,走了一路劝了她一路,大意无非是说温家人都是好人,温家也不是虎狼窝,只要安心做温家三姨娘,将来好日子长着呐。又说这些年凤楼虽风流名声在外,但家中其实仅有正室许氏并一位姨娘香梨。许氏闺名美婵,乃是凤楼表姐,大凤楼三岁。许家在城中开有古玩店,与温家算是门当户对,许美婵与凤楼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老话又说女大三,抱金砖;加上两家大人有意,因此这二人打小就订了亲。

凤楼一十七岁那年与二十岁的表姐美婵成亲,头几年二人原本也算恩爱,但后来不知为何,许氏生养的孩儿却都养不活,多年过去,也只留住卿姐儿一人。卿姐儿乍一看和常人并无不同,但仔细看就能看出不同来: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玩耍,时常盯着一样东西看,往往一看就是半天。看人时眼珠子直勾勾的,叫她,自然也不理你,冷暖饱饥一概不知。但若说她傻,她心里却又什么都明白。

说到这里时,李大娘左右看看无人,拢住嘴,悄声道:“卿姐儿生下来时,大夫也说了,这孩子先天不足,也留不住,只怕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这孩子也苦,长了这么大,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都靠药吊着命,家里人却天天提心吊胆,恐怕哪一天就……”

月唤暗暗叹息,问道:“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李大娘摇头道:“这谁说得清?风水看过,法事做过,能人不知请了多少来,都没有法子。那一回,风水先生说大约是住处的风水不好,光是住处都换过好几回,连老太太的屋子都腾给她住过,但有什么用?自卿姐儿生养下来后,五爷与夫人争吵渐多,二人渐行渐远,夫人的性子愈发阴沉,看谁都不顺眼,这几年,五爷与她,便是连话都不大说了,也就为了卿姐儿才会偶尔去东院一回,从不留下过夜的。五爷大约也是心里灰意冷了……你还小,不明白,这种事情,谁能不忌讳?”

又悄声道:“二姨娘香梨原是老太太从前娘家远亲家的女儿,家里穷得活不下去,便举家来打秋风,后来求了老太太,说五爷内宅空虚,膝下荒芜,情愿给五爷做小。因五爷这些年只得了卿姐儿一个,老太太也是心急如焚,当即就点头应下了……她识文断字,言语爽快,老太太又巴结得好,老爷常年在外,五爷不大管内宅的事情,这个家便交给她当了。”

月唤点头:“人家常说的那些蕙质兰心的女子,大约就是她这样的。”

“咳!咱们何苦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志气?自她进温家门,五爷对她始终淡淡的,据我看来,竟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她一家子寄人篱下讨生活,惯会看人眼色的,大约也知道自己在五爷心里的份量,所以也不大往五爷跟前凑,全家人只管巴结老太太一个。初进温家大门时,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管家管了这二年,她娘老子也在外置了房屋宅子,一家子使奴唤婢,好不得意,好不快活。”

月唤忽然问:“他说外面有许多人想进他温家的门,这话可是真的?”

李大娘又咳了一声,笑道:“五爷早年时常在外喝喝花酒,因为这个那个的和人家争风吃醋,打架闹事,颇做过几件荒唐事,但没有一回是当真的,抢亲更是头一回,放心罢。”又道,“本来以为他好了,这些个毛病不会再犯了,谁料突然抢回来一个人,倒叫我们吓了一大跳!”

月唤鼻孔朝天,轻蔑地翻着白眼说:“正是,你们要清楚,是他去抢的我,不是我去抢的他。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谁会把他放到心里去?啧。”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把收到的见面礼收好,瓜子嗑了两把,一时无所事事,又去铺纸练字。李大娘笑她:“姨娘可是要去考状元?”

月唤把笔一掷,生气道:“我有名字!”

李大娘正要去屋外,闻言吓了一跳,急忙顿足,一本正经地重新问道:“月唤你可是要去考状元?”

月唤重新捡起笔,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下早上没来得及写完的“十”字,说:“唉,我状元不考,只是做了这些年的睁眼瞎子。可怜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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