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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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一转,皇帝病卧龙榻,王爷衣不解带日夜侍疾,但其实是为了找出传国玉玺。此时的皇帝并不知道整个东宫的人,包括太子在内皆被王爷处死,还以为太子只是被软禁,命王爷带太子来见他,王爷告诉他太子谋逆,被关在宗人府,要提人必须由皇帝下旨。皇帝不知有诈,当即写了密旨,并取出国玺在圣旨上盖印。

王爷一得到国玺,当场露出险恶的嘴脸,告诉皇帝太子一家早被他处死了,皇帝大怒之余,哀恸不已,连吐了几口血,召来当值的翰林学士,欲下旨废去王爷爵位,贬为庶人。可惜此时的禁宫已全在王爷掌控下,那玉鸢扮演的王爷,脸上现出狠戾之色,在皇帝的药汤里下了毒/药,掐着皇帝的脖子强行把药灌了下去,那翰林学士进来时,皇帝已气绝身亡。王爷和翰林学士串通一气,捏造皇帝遗诏,宣告天下皇帝临终前传位于自己。

哐啷……哐啷……

戏台下看客们的嘴巴大得可以塞只鸭蛋,两手发抖,杯子碗筷掉了一地。

柳莺歌并不知道康武之变,更不知道《玉簪花》,只觉那王爷阴险狡诈,胆颤心惊地朝余天赐道:“夫君,那皇帝竟是被自己的儿子毒死的?那王爷也忒狠了,为了坐上龙椅,连自己的父亲都毒杀,不怕遭天谴吗?”

余天赐摸着下巴道:“妇道人家就是少见多怪,这种事情历朝历代多了去了,就是……这剧情怎么有点熟?我以前是不是看过这戏本子?”

淼淼和燕飞看热闹不嫌事多,自是懒得提醒他,倒是丹阳公主开始有点不安,绞着帕子道:“前面那段,我看着怎么有点像康武之变?”

余天赐一惊,也反应过来了,骂了句“格老子的,找死啊”,嘱咐柳莺歌和公主呆在雅间里,请燕飞和淼淼照顾一二,自己则冲下楼招呼手下捉人去了。

与此同时,太极宫里,柳青源已成功避开所有人,在清思殿觐见皇帝。

“他竟和林庭风勾结一处?”皇帝震怒,“那逆子究竟想做什么?他是想活活气死朕吗?”皇帝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尤其年初咯血后,更是每况愈下,此时震怒之下,只觉天旋地转,险些连坐都坐不稳。

柳青源生怕他晕倒,忙问:“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可要传御医?”

皇帝两指用力按住眉心,虚弱地朝他摆摆手,一旁的中常侍福安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倒了粒药丸喂给皇帝。

皇帝吞下药丸,总算好了些,“柳卿,当日朕罢你的职,也是迫不得已,你心里可怨朕?”

柳青源道:“臣辜负皇上厚望,带兵不力是事实,皇上不治臣的死罪已是格外开恩,臣岂敢怨皇上?”

皇帝缓缓点头,用他浑浊的瞳仁缓缓看向柳青源,“自朕登基以来,一直知道林庭风还活着,这二十年来,朕派了无数密探追杀他,可他狡猾得很,隐藏得不露一丝痕迹,像一条蛰伏阴暗角落的毒蛇,趁朕不备就会窜出来咬朕一口……”

柳青源低头不语,心道这条毒蛇两年前就窜出来了,当时的禁宫刺杀案,若不是女儿千锦当时太胖,没人认得出闯入宫中刺杀皇帝的女刺客与千锦长得一模一样,柳家早就被林庭风这一箭双雕的毒计害惨了。一想到自己命途多舛的两个女儿,不由悲从中来。

“朕不甘心啊,柳卿,朕时日不多了……”

柳青源一惊,忙回过神来,“皇上千秋正盛,如今不过一时龙体抱恙,待过了这冬天……”

皇帝一阵猛烈咳嗽,将他的话打断,福安忙替他顺背,又倒了杯热茶,好一会儿皇帝才回过气来,“柳卿不必安慰朕,朕知道自己的身子,怕是等不到来春了,但林庭风这贼子,必须死在朕的前头。否者……朕死不瞑目。”

皇帝当即密传羽林千骑将军,即刻领五百羽林卫前往梅园缉拿林庭风。千骑将军一走,守在殿外的福庆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皇、皇、皇上……不好了……”

福庆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了,平时行事稳妥,少有这么惊惶失措的,皇帝的心蓦然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旁的福安已斥道:“不长眼的混球,乱嚷嚷什么?”边说边朝他使眼色。

福庆这才发现永宁侯也在殿上,顿时禁声,匍匐跪倒在地,“老奴知罪。”

皇帝两边太阳穴直跳,厉声道:“发生何事?如实说来!”

福庆额头滴汗,磕磕巴巴地把梅花雅园那出《锁金枝》的事说了,末了又道:“……据闻是南康郡王做的东,故而不少皇亲和官员都去了,恰好长公主府的世子爷也在,当即下令北衙禁卫缉拿梅园乱党,如今已控制了梅园,但乱党狡诈,趁乱逃脱了。啊,皇上……皇上……”

“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

皇帝在听闻《锁金枝》里的王爷骗皇帝交出国玺,并毒杀皇帝捏造传位诏书后,已听不到福庆后面的话了,只觉胸口堵得慌,两眼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哇地吐出一口血后便晕死了过去。

几位年迈的御医几乎是被禁卫架着抬进殿里的,一翻忙乱后,皇帝总算缓了过来,躺在榻上,气若游丝,命福庆宣晋王进宫见他。

柳青源见皇帝没事,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听福庆说那《锁金枝》的情节时,别说皇帝,连他都几乎喘不过气来。当年他因政见不同背弃太子选择了皇帝,但康武之变的那场逼宫他并未参与,那一晚的禁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二十年过去,当年知情的人早已被秘密处死,只留下几个从旁协助皇帝逼宫的人,例如他和去年被林庭风杀害的几个同僚,皇帝留他们一命,并非顾念什么旧情,只是不想留个残害功臣的恶名罢了。柳青源很清楚,史书上的记载,从来不会是真相,或者说不会是真相的全部,到如今,那晚的真相,也许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成王败寇,上位者得到了天下,更想得到民心,希望自己在百姓心中就是天命所归的那一个,极力掩埋肮脏龌龊的过去,粉饰太平,把自己塑造成正义的一方,可是梅花雅园的这出《锁金枝》,毫不留情面地撕裂了那张丑陋的遮羞布。

《锁金枝》的故事,也许是真,也许是假,无从探究,但到了明日,整个长安的人都会知道这出《锁金枝》,就算朝廷再怎么禁止谈论,在老百姓的心里,皇帝当年就是个弑父篡位的失道者,林庭风成功地往皇帝身上泼了一盘脏水,让他百口莫辩。

皇帝双目紧闭,胸口起伏不定,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环视一圈,似要找谁。柳青源赶紧上前一步,半跪在榻前道:“皇上请放宽心,福庆已去传旨召晋王进宫,千骑将军也已领兵前往梅园,林庭风插翼难逃。”

皇帝缓缓点头,用虚弱的声音道:“柳卿暂且留下。”默了片刻,又吩咐福安,“宣翰林大学士赵恒,中书舍人张远松,尚书令钱道宜……”

柳青源的心咯噔一跳,皇帝宣的这三人,均是朝中肱股之臣,又特意命他留下,他已约摸猜到皇帝的用意。等三人进宫的这一个时辰里,御医们并没闲着,施针喂药,推揉穴位,待三名重臣气喘吁吁赶到时,皇帝已经能坐起身了。

三人刚刚磕头叩拜,殿外响起一阵利落的脚步声,有人自殿外大踏步走了进来,“听闻父皇龙体欠安,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来人一身玄色绣金箭袖锦衣,脚蹬薄底云头革靴,头束皂纱玉冠,气宇轩昂,正是皇帝要召见的晋王。皇帝蜡黄的脸一片阴霾,狠狠盯着晋王,呼吸变得粗重,“你还记挂着朕的身子了?你是巴不得把朕气死了才安心吧?”

晋王剑眉一挑,“父皇何出此言?儿臣一听闻父皇龙体不适,心焦如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替父皇受这份罪。”他昂首站在殿中,对仍跪在地上的四人视若无睹,又朗声道:“对了,方才福庆说父皇急着要见儿臣,不知所为何事?”

皇帝声音虽虚弱,却吐字清晰,极力维持着帝皇的尊严,“晋王统领北衙禁卫,日夜操劳,委实辛苦了。连你母妃去世,也不忘操劳衙中锁事,朕心甚慰,感念你一番孝悌之心,趁着过年,朕特准你好好歇息,北衙的事……”

李昀长长地哦了一声,了然打断道:“原来父皇急着召儿臣进宫,是想收回儿臣北衙禁卫的兵权。”他抿唇一笑,却道:“父皇如此体恤,儿臣不胜惶恐,然而……父皇此举却是不妥。父皇怕是不知,儿臣进宫前收到消息,梅花雅园今日唱了出大戏,名为《锁金枝》,虽说的是前朝之事,但那情节却与康武之变颇为相似。

聪明人自是明白这戏不过是哗众取宠,但毕竟这世上聪明人极少,多是愚昧无知之辈,就怕这些无知百姓误以为戏中弑父篡位的残暴君主乃是父皇,有损父皇英明。儿臣已查明,此事全是逆贼林庭风背后操控,儿臣进宫前,已命北衙禁卫锁城抓人,但逆贼狡诈,趁乱逃窜了。缉拿逆贼替父皇分忧,儿臣责无旁货,请父皇安心养病,等候儿臣好消息。”

皇帝攥紧了按在御榻上的手,隐在袖中微微发抖,强忍心中怒意。北衙禁卫军原本和羽林军一样,直接听命于皇帝,但两年前那桩禁宫刺杀案,因晋王绞杀刺客有功,自己又病倒了,于是亲赐虎符,特许晋王统领北衙禁卫军,负责京畿防卫。

诚然,晋王才干卓越,接手短短两年时间,将北衙禁卫整肃得军纪严明焕然一新,可正正是他太能干了,皇帝深感他亲手放出去的雏鹰羽翼渐丰,越飞越高,高到他已掌控不了。其实在怀疑安贵妃的身份后,他就有意收回李昀的北衙禁卫实权,奈何一直没有适当的借口,眼下虽明知时机并不合适,但他已等不了了。

李昀话里话外无不透着嘲讽,皇帝怒火中烧,却仍极力忍着,“晋王莫不是以为满朝文武,只你一人有本事?缉拿乱党,非只有你才能成事,你难道要抗旨不成?”

李昀脸上全无惧色,从容道:“父皇一定是病糊涂了,如此关键时候,父皇另派人接管北衙禁卫,有如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还请父皇体谅儿臣一片孝心,待儿臣将乱党一网打尽,再回宫交还虎符。儿臣这便去了,请父皇静候佳音。”

“你……”皇帝怒极,正想命人将他扣下,不想一口气堵在胸口,竟说不出话来。

李昀转身,这才侧头看了一眼仍跪地上的四人,仿佛这才发现还有人在,“原来永宁侯也在。方才听闻千锦和丹阳都在梅园看戏,不过侯爷放心,梅园已在北衙禁卫控制之下,千锦平安无事,我会派人送她回府的。非常时候,宫门已锁,侯爷还请稍安勿躁,在宫中稍待片刻。”

柳青源一怔,来不及思索他那句“宫门已锁”是什么意思,朝他颔首道:“有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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