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王夫人没急着应下婶娘的话,孩子的婚事左右也拖了下来,且先等等,家里现下的条件摆着,以后大儿还要走科举之路,大儿媳妇定要好好挑选,不能选小家子气的人,若容不下他们两老还好,要容不下弟弟妹妹可怎么办。王夫人忧心怎能不忧心大儿的婚事,可想到女儿和幼儿,王夫人对大儿媳的要求就高了些。王夫人清楚,开出条件会有些不尽人情,可谁让家里的条件如此。王夫人嘴里泛着苦,仍是要求都说了一下。
村长媳妇倒没觉得老六家里的开出条件有多难,两人在屋里说着话。王琇芸看着弟弟规整东西,家里的活计应该由她来做,可是自从在家打翻了几次水盆,弄碎了碗后,弟弟便再也不让她动手,可每次看弟弟劳作,她心里别提多难过,她不是没试过,每次试完,弟弟就要彻底清扫一遍,搞得她不敢再伸手,就怕再给弟弟添麻烦。
添丁手脚麻利,没一会儿便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喘了口气便在院子里转了转,顺便去了一趟村长家,村长夫妻不在家,不是还有大伯夫妻和堂哥一家在。添丁过屋之后很直白的讲要看看农具,他们家也是要种地的,总归是要买些农具回来干活。大堂哥听着乐,点了点添丁的头,“就你的个头还要下地干活,别把自己埋了。”说笑归说笑,大堂哥还是带着添丁去了一趟放农具的屋子。对六叔家的事,他听说了一些,有惋惜,也有对哥哥弟弟妹妹的同情,当然更多的是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添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大堂哥非常认真的给解释每一样工具用来做什么,农家的工具少,简单,锄头,爬犁,镰刀外,就多了个铁锹。而所谓的牛拉犁,就是一把爬犁被牛拖着走。添丁看完农具之后,心里松了口气,他记忆中的东西应该能值些钱,不过此事还真不能由他们家出头,谁让王老爷以前是宰相。现在没有人会相信东西是他想出来的,只会觉得王老爷早就知道有此农具,不愿拿出来。到时别说流芳千古了,怕是他们一家老小的命都得玩完。
找谁出头?便又是个问题。添丁头大,他着实太小,没有人脉。父亲与大哥怕是指望不上,若是被父亲知道,说不定会直接把东西送到他觉得可以帮他恢复官位人的手中,然后转给皇上,若那人真心帮他好说,不真心帮他,想要借此占了便宜……添丁摇头,立刻在心里给父亲画了个大大的叉。至于大哥,就更不能说了,在大哥还没有改造成功之前,他是不会让大哥操心这些事。
添丁开始犯愁,想做好事也不容易。长叹了口气,添丁看向堂哥,脑里灵光一闪,随后又把念头压了下来,还是再看看吧!堂爷爷待他们及好,眼下的却不是好时机,若是有心,怎么可能会查不到他们身上。难道今年就只能靠锄头翻地?那还不得累死。添丁有些抑郁,却也无能也力,眼下要考虑的事忒多,他们命不由自己做主。哪怕父亲已经被免官有二年,可仍不能放松。
回到院子,添丁没进屋,而是坐在院子里胡思乱想,手拿着根棍在地上乱画。添丁原想跑回家中看看,但想到要面对父亲,便打消了念头。
村长站在院子的另一头看着添丁一脸苦思的样子,摇了摇头,想到他刚刚去老六家转了一圈,仍是没见着人,村长恨其不坚强,可他毕竟不是老六的父母,族里长老们也商谈过几次,只是摇头,老六没有犯到族规,他们就是想的责罚他,寻不到原由。可怜仨孩子,也不知老婆子问着有没有订亲的事,村长的脑中也盘算着合适的人选。
提起孩子们的婚事,王夫人嘴角泛着苦笑,家里三个孩子,老大没订关,姑娘未出嫁,倒是小不点被先皇指过婚,不过一想到对方的身份,王夫人更是有苦说不出,不过现下对方怕是不会在意这亲事,只怕是当成玩笑,不记得罢。
要说添丁的亲事,还得说起添丁抓周的事。传到先皇的耳中,似乎就有些变了味,什么天姿聪慧,慧及必伤,什么古灵精怪,必是反骨,总之话里话外透出股不对味,先皇对老爷那叫一个看重,面上是没什么计较,怕是心里仍有些不痛快,要不怎么就给小儿指给了和老爷一直不对付的李老将军的孙子。虽是玩笑之话,可谁不知君无戏言,自打那之后,老爷和李老将军的关系更差了,王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此次算来也是因祸得福,至少她不用担心小儿子以会要嫁人。
指婚的事,添丁还真就不知道,家里的下人没有提过,父母更是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此事,而他也不是真一周岁的儿童,若是听过,怎可能忘记,更不会在未来被披着白兔外衣的狼给叼走,当然,在叼走之前,还闹出不少笑话。
王夫人觉得他们一家也就这样了,大儿子的性子跟相公没差多少,以后走仕途未必如意,且之前还考了不中,相比王老爷指望大儿翻身,王夫人却看淡许多。从京城到王村的一路,对女儿,王夫人也只能叹气,这些年日子过得好了,把女儿养得娇贵,十指不沾春阳水,更别说是抹灰洗涮。想到小儿子,王夫人甚是心疼,小小的孩子要帮着姐姐为一家准备吃食,还要收拾屋子,苦了他了。只怪自己的身子不如意,若是能好起来,也不至于让孩子们如此。想着想着,王夫人眼里便泛起了泪花,在一旁陪着的村长媳妇看着她的样子,跟着无奈,就这么几日,她算是看得明白,王老六家以后怕是要指着添丁了。
听听每次老六家大儿子过来问事,便是添丁如何如何,添丁在做,添丁,添丁……起初,村长和媳妇两人还嘀咕过,以为王修柏落不下面子,今儿从早起到搬完,村长媳妇算是看得透彻,哪里是落不下面子,而是实打实的添丁在撑着,而老六一家老少怕还没察觉。村长媳妇替小添丁委屈,这以后赚下的家业,若是长嫂品性好,那还好说,若是遇个不好的……不行,她得好好把把关,老六一家看着都不是靠谱的,可不能让添丁以后受了屈。
村长媳妇是个热心的,也是个感恩的,这些年村里借着老六的名声,家家过得都不错,衙门来人说事还要让着家里男人三分,在别的村哪里有过,村里有不知足的,想要去京城寻人,也都被男人拦下,他们去京城能做啥,想让老六家养着?有那个心,还不如指望着自家孩子出息。当初自家男人能做上村长,也多亏了老六说话,直说她男人是个公正的人,要不村长怕是要落到别人的头上。
“添丁啊!走去堂奶奶那啥糕,昨儿晚上你嫂子做的糕,可好吃了。”村长媳妇是越看添丁越喜欢,越是喜欢,便会想到老六,恨老六不争气,就算是不被重用,也得活个样,只要人活着,有啥过不去的坎。
“堂奶奶,我们一家搬过来住两日已经很麻烦了,就不过去打扰了。”添丁摇头,做人可不能蹬鼻子上脸,人家给点好处,便攀高上就招人烦了。
“人小事不少,让你来就来,拿一块回来和你姐姐分着吃。”村长媳妇戳了一下添丁的头,也不管添丁应不应,便抬步就走,添丁跟在后面不停的说着不能要。村长媳妇只笑不语,这么大点的小孩子,哪里受得住饿,就看琇芸那手就不像是能弄出什么好吃的样,怕是一直对付着吃,也吃不饱。村长媳妇哪想,他走到门口转个身要往他家院了走,添丁便停在了门口,没跟上。
村长听着媳妇的话,已经招呼孙媳妇去包块糕,再走到院子,就见添丁站在门口目送他媳妇进了门后,转身便往屋里跑。村长乐了,“添丁,让你拿块糕,你扭捏什么。”
村长媳妇转眼一看,添丁正在他们屋门口准备进屋,“这孩子,在村里可不行这样,村里的娃子哪个不是淘着,走家串户的寻着吃的。你辈分大,可人小啊!”嘴上说着笑,可心里却是心疼着,若不是家里落了难,哪会这样拘束。
“长者赐,不可辞。”村长没读过书,却也能说几句文绉绉的话。
添丁不好再拒绝,只能跑过来取糕,嘴上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心里更是决定,不能拖村长一家下水,农具的事,不行就算了吧!他和哥哥累点,就不信起早贪黑的,还整出不地来。
所谓的糕,很像是带着甜味的馒头,就是个头,比正常的馒头大了些,一块糕被添丁分了几块,分给姐姐,留两块给娘,又给自己留下一块,余下的给父亲和大哥送去。
跑到家里,就见大哥蹲在地上,正寻摸着什么,添丁蹲在大哥身边,“大哥,你找什么呢?”许是王修柏没注意到身边有人,被突然的声音吓到,直到跌坐在地上,略有些无措的看着弟弟。
第16章
村长请来的人,手脚都是麻利的,添丁跟在后面前前后后的转了一天,屋子大体上收拾完,只剩下地龙还没有弄好。能这么快修好,也是因为房子本身就不错,听着村长的意思,六七年前有人过来修过房子,之后又一直没有人住,房子算是放旧的,自然好修整。地龙弄起来麻烦一起,家里的东西搬到院子里,屋里空出来。村长再一次让王老六搬过去住,王老爷仍是摇头,只说让大儿跟过去,他要在院子里看东西。
“谁会来你们家拿那点东西,你要是不放心,我让人把家里的狗送过来帮你看着。”
王老六直接道谢,去仍是拒绝离开家门。村长气得甩袖子走了,王修柏给弟弟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堂爷爷。添丁跟了出去,他搞不明白父亲为何固守在家中,是因为无法见人,还是在等什么?回头看看了家门,添丁解不出答案。父亲比刚回来的时候憔悴了很多,头发也白了很多,以前很精神的一人,现在看起来有些萎靡。“堂爷爷,大家都是什么时候种地啊?我们家地多,是不是现在就得翻翻地?”
“你们家算来算去,现在也就你哥一个劳动力,你啊连半个都算不上。”村长点了点添丁的小鼻子,刚把话题转走,又想到老六,村长有些吹胡子瞪眼,“若是你爹争气点,同意做先生,还用得着你大哥下地,你帮着干?每家每户送些粮就够你们吃上一年,还有盈余。”说完还不忘记狠狠的哼一声。
“大哥也能做先生,我便是大哥启蒙。”添丁理解村长想拉扯一把父亲,而且也想借父亲的名声,可他就想不通,村里到底是想让孩子们都学习呢?还是不想,若说不想吧!村里也不会想要办学堂。可若说想,他哥识字,现成的先生为何不用?
“你大哥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怎么能做先生。”村长何尝不想应声,可做先生也不是谁都能做,小孩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添丁了然,原来不是识是就能做先生,也需要资格才行。寻个机会要把此事和大哥说说,大哥之前怕是误会堂爷爷,以为堂爷爷看不起他,才不用他做先生。
“要说你父亲,那可是十里八村的才子,没做官之前,性子不似这般,现在也不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村长说完摇了摇头,背着手往家走。添丁默默的跟在村长后面,怕是只有天知道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
房子比预计晚了两天,一家人搬了回去之后,添丁便和大哥商量怎么翻地。王修柏小时候倒是见村里人干过这活,可也人是看过,现在哪里还记得。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后起身一同往村长家走。
王琇芸从屋里出来,看了看天,今天应该不用引地龙子。王琇芸刚这么想,便听着屋里传出她爹的声音,“修柏,把地龙子引引,屋里太潮了。”在北方生活了多年,王老六不适应南方的气候,总觉得屋里潮得乎。
“爹,大哥和添丁出去了。要不我去引?”王琇芸忙应了一声,她对父亲是有意见,却不敢对父亲说的事说不。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没一会儿王老六从屋里走出来,“我去引,你瞧着点你娘。”
王琇芸略有些担忧,父亲能干这活儿?伸着脖子望了望,看不到父亲的身影,王琇芸只能回屋去看母亲。这回的药似乎比上一副管用,母亲的显得精神了不少,但仍是身上没劲,前儿搬回来的时候,母亲偷摸起身下了地,腿没有力气,摔得狠了,可把他们吓坏了,好在请来大夫给摸了摸说骨头没啥事,这才让一家子松了口气。
王琇芸坐在母亲的身边,给母亲讲这两天跟着大堂嫂出去挖菜时听到的趣事。王夫人听得认真,时不时的还能回上两句,更多的时间是望向窗外,也不知婶子说给大儿说的媒有没有着落。
“哪来的这么大的烟味?”闻着呛人的气味,王琇芸皱起眉,立刻想到父亲引地龙子的事,心道不好,要背着母亲出去,可她哪来的力气,急得王琇芸眼泪都出来了,最后一跺脚咬着牙,摸着墙硬是把母亲背了出来。出了屋子,王琇芸便大叫“走水了!”
兄弟两人刚和堂爷爷把来意说清,想听听堂爷爷的意见,就听着有人匆忙的跑过来,说他们家走水了。兄弟两人立刻跳了起来,直接往家跑。王修柏仗着人高脚长,比弟弟快一步进了院子,院子里全是烟,见妹妹和母亲在避风的地方坐着,“爹呢?”王修柏心悬了起来,语气透着紧张。
晚一步到家的添丁,没听到大哥的说,只见到大哥往冒烟最多的那边冲,添丁想都没想,拎起平时打水用的桶,装了一桶水跟着冲了进去,不管不顾的一桶水泼了出去。
“哎哟喂!”里面的人大叫了一声,“没着火,就是烟,快告诉外面的别往里泼水。”
添丁记得这声音,是住得离他们家不远的王小四家里婆娘,王小四和他们一辈,大名王修四,他们家起名也有意思,按着一二三四来的,王修四还有个弟弟,叫王修幺。王修四的婆娘最先听到这边叫走水了,便和男人一起过来帮忙灭火,问了王琇芸之后,就冲进来救人了,进来之后才发现是什么情况。哪里是走水了,而是六叔没引好炉子,地龙火没引起来不说,还整得哪哪都是烟,六叔呛得不行,两口子正劝着人出去。
去村长家叫人的,也不知里面是啥情况。王修柏进了引炉子的屋后,便知道是啥情况,可还没等他动手,便是被泼了一身的水,王修柏也顾不得身上水,忙把炉子引起来把烟散了去。这两天都是王修柏引地龙子,虽手脚不是太麻利,可也能把地龙子引着了,烟顺着烟道走了,没一会儿屋里屋外的烟散了不少,外面围着的人看着似乎不太严重,也走得走,也有好奇如今王老六什么样的,就在院子里没动。
不管大家出于什么心态,添丁没时间管,打了桶水揉湿了布巾,跑进去给父亲擦擦,父亲被烟呛得一脸灰。兄弟两人在屋里默默的看着,回来帮忙的王小四两口子出了屋,对上七嘴八舌的亲戚,两口子没多话,拍了拍身上的灰便要离开。添丁跟着两人跑出来,向两人行了大礼,“多谢哥哥嫂嫂过来帮忙。”
王小四媳妇忙摇手,都一个村里住着,还都是亲戚,哪里要得这么大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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