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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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没言声,走去浴室洗干净了手。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一言不发抢过刷碗的活儿,反正伤口又不是不能沾水,没必要活得那么娇气矜贵。但今天心情不好,他懒得再管那么多,至于徐冰爱怎么想,随便她吧。

举凡心情不好的时候,做题会是最有效的治愈办法。

关上门,排空乱七八糟的思绪,夏天全神贯注做完了一套化学篇子,对答案的时候,感觉心情终于随着正确率一起,开始稳步提升。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陈帆推开一条缝,笑着问:“能进来吗?”

她的这份客气,一直让夏天有点适应不过来。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这种事,六姐儿但凡能做上一回,恐怕都够分量写进天方夜谭了。

陈帆手里抱着一摞簇新的衣服,有夏季的,也有秋冬两季的,做工细致款式时新,而不出意外的,价格标签都已经被剪掉了。

“路过商场,看见打折就给你买了几件,没量过你的身高腰围,都是我大体估摸的,应该也差不多。回头你试试,不合身我再去换。”

以夏天贫瘠的想象力,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他也缺乏应对这类场面的经验,沉默良久才想起来应该先道谢,架不住还道得语无伦次:“我……其实不用的,小姨…我衣服……衣服够穿了,真……真用不了那么多。”

陈帆目光慈爱,近乎于心疼的看着他。

夏天的那些衣服她见过,论旧的程度,明显都是夏山河淘汰不穿的。少年人的身型和成年人到底有差,裤子几乎没有一条合体,有些还肥得不像话——这也是徐冰对他特别瞧不上眼的原因。

他还是不太懂,陈帆叹口气想,时代不同了,现在城市里的孩子攀比心都重,八中平时又不要求穿校服,无形中,等于给这群少男少女提供了一个炫耀斗艳的场地。

谁今天买了个nike,谁戴了个时髦的电子表,谁的圆珠笔是进口的样式新奇,谁穿的裙子又是商场里时髦的名牌货……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而这些物件,陈帆都听徐冰提过,同时也被徐冰追着央求,一一买来满足过女儿的虚荣心。

陈帆承认,有时候她的确很纵容徐冰。可她不想孩子被人孤立或是瞧不起,校园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它就像个微缩的小社会,和成年人的世界一样虚荣、势利、残酷,不被主流群体接纳的孩子,注定会比一般人活得辛苦。

夏天很懂事,在陈帆看来,他比一般同龄人要更成熟稳重,可因为年轻,有些态度还是遮掩不住。好比眉眼虽生得温和,神情却时常会流露一种冷冽的锋锐,在不经意间就透出愤世嫉俗的味道来。

这样的孩子,一定是敏感多思的。刚刚进城,在陌生的校园里,人生地不熟,如果遭遇排挤或是嘲讽,又无朋友可以倾诉,久而久之难免会产生自卑。

陈帆并不知道,她的这些顾虑,对面的少年心中早都有数。

可他没有办法,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他解决不了,反倒是对穿旧衣服,他已算相当有经验——上辈子几乎没买过新衣裳,一直都是在捡夏至剩下的穿。

何况现实生活中,要解决的矛盾还有那么多,他不想再花精力去操那些闲心,更不会为这类破事去自轻自贱。

只是很可惜,少年人通过一遍遍地心理建设,方才艰难树立起来的那点底气,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眼前或天蓝、或纯白的新“物欲”给彻底摧毁了。

没人关心在意的日子,他自觉可以适应,但有人愿意替他着想安排了,这种感觉,分明又温暖窝心得让他无所适从。

陈帆说话间,挑出一件天蓝色的polo衫,一条黑色仔裤,“明天报道,就穿这个吧,给老师同学一个干净清爽的印象,我们夏天长得帅,往那儿一站,看着就让人喜欢。”

她比划两下,满意地一笑,又把一串钥匙放在桌上,“明天先骑你姨夫的车去学校,他反正在院里上班走不了两步道,等周末了,我陪你去商场买个新车,哦对了,上次说找个住得近的同学方便交流,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七点半,他在军人服务社门口等你,带你一块去学校。”

什么都安排妥了,几乎面面俱到。

夏天想着之前隐隐担忧的事,觉得照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准哪天就会成真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偏偏脑子正因为充斥着“喜悦感”而变得迟钝,只好注视着陈帆,极轻的说了句,“谢谢小姨。”

第5章

清晨七点,隔了一个漫长的暑假,高家客厅里,再度呈现出一派其乐融融的鸡飞狗跳。

女主人李亚男做好两份煎蛋,又忙着热牛奶,同时头也不回,对坐在餐桌前的人提要求:“高志远,你把蛋黄给我吃了,敢挖出来扔一边,明天起就甭指望有早餐。”

被她数落的人,是个不满十一岁的小小少年,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开始有理有据的抱怨:“妈,你煎的蛋太老,蛋黄熟透会有股鸡屎味,吃多了还容易胆固醇高。”

“瘦得跟电线杆似的,还胆固醇,那玩意你有么?”

身为大夫兼亲妈,李亚男选择无视儿子的歪理邪说:“挺出息哈,连鸡屎什么味儿都知道。哎……你哥呢?”

高志远摆弄着他的煎蛋:“假装赖床,逃避吃早饭呗。”

李亚男摇摇头,朝楼上喊了嗓子:“建峰!”

别看这句是喊的,但论声调,可比她刚才教导高志远小朋友要委婉温柔得多。

楼上的人很快应了,且速度迅捷地跑下了楼。

高建峰走路没动静,下楼梯从来都是三步并作两步。不过老实说,他不耐烦这楼梯已经很久了。一来是因为麻烦,二来是因为按他爸的级别,一个正师职干部压根就不该住这种两层半的小楼!

房子是军区分给他爷爷的,眼下老头子已进京,后勤部却没再收回住房,更不知道怎么想的,请了惯会做政工的干部,变着法的游说他们一家子搬进来。理由倒是堂皇——闲置也是一种极大的浪费,要是他们家同意肯搬,不是还能额外省出一套师级住房,给其他有需要的同志嘛!

而他那个自诩高风亮节的老爹呢,居然还真就没架住众人苦苦劝谏,以“识大体顾大局”的姿态住进了这间大宅。

装模作样,高建峰每次想都禁不住冷笑,有本事别要啊!高克艰不是号称最硬气?就不怕人家说占公家便宜?高建峰回忆起他奶奶常说的一句话,觉得用来形容他爸再合适不过——典型的马列主义口朝外!

李亚男不知道他此刻的愤慨,烤好一片面包,顺手放盘子里递了过去:“要果酱么?”

高建峰讨厌甜腻腻的味道,摆摆手,一口气先喝光牛奶,匆匆抹了下嘴:“阿姨,我先撤了。”

“急什么,不是约好七点半吗?”李亚男追了两步,“嗳,你把那面包吃完再走。”

高建峰只好又抄起面包,拦腰一咬,两口全塞进嘴里,高志远见状,也从椅子上蹦起来:“哥,等我!”

“你俩骑车慢点,”李亚男冲门口换鞋的两只说,“对了,老高今天回来,你们也都早点吧,晚上一块吃饭。”

这句话,就只有高志远应答了,高建峰好似没听见,只挥挥手说声阿姨再见,人已经开门走远了。

“唉,师座回来了,晚上又不能开音响听歌了。”高志远跨上他的小自行车,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真烦,你知道他还什么时候下部队么?”

高建峰不关心斯人斯事,答非所问的说:“我晚上有事,你放学和段暄他们结伴回吧,过马路记得看车。”

“又打球?”高志远立刻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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