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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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中午休息时, 学校的女佣到班级来喊, “林沉畹小姐, 教务处有你电话。”

林沉畹小跑到教务处, 拿起桌上放着的电话机, 电话机里传来慕编辑的声音, “林小姐,你《唯爱》小说的后半部分完稿了吗?”

“结局部分我还有斟酌一下,过几天交稿。”

小说结局部分, 她没考虑清楚,与其说是小说部分的结局,不如说现实当中的犹豫, 对未来婚姻很迷茫, 信心不足。

陈道笙给她三天时间考虑,今天, 就是第三天, 她考虑了两天, 还是认为结婚时机不成熟, 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等读燕京大学毕业,六年以后, 再确定两人要不要共度一生,六年如果两人感情没变, 他们能走到一起, 但如果陈道笙不能等,他们各走各的路。

小说似乎有了结局,结局部分,女主人公小婉离开了,开放式的结尾。

挂完电话,教务处主任说;“林沉畹同学,杂志社给你来电话,不简单了,写小说了。”

“没事写着玩的。”林沉畹谦虚地说。

学校里同学们不知道她写小说,她瞒着大家,不想生活变得太复杂,自然没人能想到杂志社连载小说《唯爱》是她写的,新生活杂志读者群年龄相对年轻,妇女居多。

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知名的女作家跟杂志社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她只是个新人,她的小说靠细腻的文笔,新颖的题材,反应现实吸引读者。

育德中学放学了,一群男女同学走出校门,林沉畹往校门口走的脚步缓慢,陈道笙天天来接她放学,但今天,她必须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关于他们两个未来的发展方向,关系的确立,她知道,他一定会在校门口等她。

果不其然,她一出校门,陈道笙站在门口等她。

她今天没骑自行车,早晨他没来送她上学,她跟五姐坐督军府的汽车来的,她告诉五姐放学不用等她,这会,督军府的汽车已经开走了。

两人对面站着,双方似乎都很紧张,他怕她一开口拒绝,说没有做好嫁给他的准备。

半天,还是他先开口,“去我公馆谈行吗?”

他要在哪里听到她的答复,在哪里,她不会对他太绝情。

她点点头,答应,上了他的汽车。

黄昏时分,深秋景萧条色,落日的余晖给陈公馆增添几分柔和色彩。

陈公馆的建筑融合西方别墅花园与中式四合院住宅,汽车驶入公馆大门,停在小洋楼西侧,黄昏的光照在洋楼上半部,下半部遮挡住,形成暗影。

“我想到中庭看看。”林沉畹说。

她们成婚两年,她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他住的中式四合院,他掉头带着她往四合院走,边走边说;“我其实不喜欢住楼房,喜欢住四合院。”

他们结婚后,他住四合院,她住洋楼,他也不是有意躲着自己,当年她以为他因为不喜欢自己,故意躲开。

中庭古典四合院,前后有七进,庭院里栽种名贵花草树木,确实比单调的洋楼看着有生趣。

房间里都是一色红木家具,里面设施齐全,冲水马桶、浴室、电风扇、电话机,宽敞明亮,灰青色砖墙墙体厚重,冬暖夏凉。

四合院幽静。她想如果到了冬季下雪天,躲在房间里,围着壁炉看书。到了夏天,可以沏一壶新茶,坐在庭院里花架下纳凉,雨季,开窗听雨打芭蕉,夜晚,听蝉声。

林沉畹由衷地说;“我也很喜欢中式庭院,我家里住的也是这种四合院。”

他很高兴,“那我们结婚后住这里好吗?”

六年以后的事,无法预知,她没回答,不想扫了他的兴。

他热切地看着她的脸,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消失掉,他在等她的决定,他又怕听她这个决定,以他的精明,不会察觉不到她此刻的心意。

很多时候,不用多说,彼此明白的,他们毕竟做过夫妻,还有一分默契和了解。

两人沿着回廊走到后花园,进了月亮门,不远处一大片湖水,四周长廊,亭台楼阁,临水开窗,花园里栽种紫藤,玉兰,金桂,银桂,金桔树。

林沉畹喜欢下雨天,坐在长廊里听雨,她走过去,倚着朱漆栏杆坐下,水清澈见底,陈道笙坐在她旁边,“喜欢这里?”

“从前,只要下雨我都会来这里,有时坐上一个下午。”

她唇角翘起。

他当时生意忙,后花园他很少来,她性格安静,他几乎想不起来她,如果雨天,他不出门,两个人坐在这里喝喝茶,该是多少美好惬意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当年错过多少时光。

他忍不住,“以后我陪你品茶听雨赏景。”

她微笑,没接话,他心底越来越不安。

她站起身,“我们去洋楼。”

两人慢慢地走,夕阳透过茂密的梧桐叶,洒在花园洋房前的鹅卵石地面,花园洋房是西洋风格的建筑,屋顶边缘有西式护栏,二层和三层有半弧形的小阳台。

陈道笙引着她走进小洋楼,客厅里有几个佣人等候,都是平常侍候陈道笙起居的贴身仆人,知道她今天过来,都停下手里的活,在客厅里候着。

林沉畹认识其中一个周妈,对她很好,再世见到周妈她很高兴,还有一个侍女叫阿花,总是笑眯眯的。还有吴妈,管家吕伯。

她嫁过来时他们都在,陈家有许多佣人,这几个人对她这个少夫人最友善恭敬。

陈道笙问;“现在吃晚饭,我叫他们传饭。”

“太早了,我在家里过一会开饭。”

“去楼上卧室休息一下。”陈道笙说。

“好”

两人上楼去,走廊木质地板光洁如镜,陈道笙推开卧室的门,林沉畹走进去,已经是秋末,屋里窗扇还开着,室内空气清新,奶白色的梳妆台摆着一个花瓶,插着一支小苍兰,她从前喜欢用小苍兰插瓶。

“二爷,北平来电话了。”

管家吕伯进来说。

“你先休息一下,在这里等我,我接个电话就来。”

她想大概是北平他叔父的电话。

他走出门,到走廊尽头的小书房接电话。

林沉畹刚才在公馆各处看,走了许多路,此刻累了,卧室里西洋铜床看上去很温暖舒服,她靠坐在床头,一会,不知不觉睡着了。

恍恍惚惚,时空转换,她来到了前世,画面定格在她死的那一刻,陈道笙抱着胸口流血的她,跪在地上,悲痛欲绝,她清楚看见他的脸,痛苦绝望悲苍。

她看见这间卧室,壁炉旁,陈道笙孤独的背影,他一个人住在这幢小楼,每晚都睡在这间卧房里,她离开后,他终日郁郁寡欢,终身未娶,四十岁早逝。

她难过地哭泣,一下醒了,她睁开眼睛,他站在她面前,温和地问;“你醒了,我刚才看你睡着,没叫你。”

她恍然还是梦境,梦境里他终日忍受着孤独寂寞,在愧悔中度过,直到生命终结,突然涌上泪水,她泪珠滴落,他俯身轻轻为她擦拭,“别哭,都是我不好,我逼着你结婚,人生短暂,我怕蹉跎下去,我们今生又错过了。”

她含泪说;“我答应,答应跟你结婚。”

陈道笙的心脏狂跳不止,“你答应跟我结婚了?”

她点头,“我答应了,就像你说的,错过,这一世过去了,还能有来世吗?”

他俯低身,吻干她脸上的泪水,几度哽咽,“谢谢你,答应我。”

他喃喃地说;“你刚才做梦了?”

她鼻子堵,“我做梦了,梦见我离开后,你一个人孤独地住在这间屋子里,我死了虽然可怜,你活着也挺可怜,我也不怨你了,我相信你当初没有抛下我,回来找我的。”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已久的呜咽声,抱住她,抱得那么紧。

她回抱着他,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不知道屋内光线暗淡,窗外已暮色四合。

“爷,现在开饭吗?”

周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沉畹离开他怀抱,拢拢头发,“我们下去吃饭,我饿了。”

他牵着她的手下楼,楼下餐厅里摆好饭菜,佣人们都笑望着他们。

周妈盛饭,“林小姐要来,爷亲自到厨房查看,菜谱都是爷斟酌很久。亲自定的。”

“我不挑食的。”林沉畹对周妈态度很温和,周妈人和善,是陈家的老佣人,几十年,一直侍候陈道笙。

吃了一碗饭,林沉畹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陈道笙没怎么吃,一直看着她,目光温柔得能把她融化掉。

吃完饭,两人趴在二楼阳台上,眺望远方,他搂住她,惟愿以后的岁月里,相依相伴,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日头落了,隐没在远处屋顶,

“我要回家了。”她说。

“你再多呆一会。”

他舍不得她走。

“我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她坚持要回去。

他亲自开车送她回家。汽车在通往萧山的路上行驶,到督军府时,天色完全黑了。

她说;“我回家了。”

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刚要开门。

“等一下。”

她回过身,他抱住她,心里充斥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庆幸又心怀感激。

无奈不得不暂时分开。

晚间,林沉畹坐在书桌前,拿起书桌上的一叠手稿,把最后一页换下来,拿出稿纸,重新写了一段话:他找回了她,他们决定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立冬这天,许妈撒丫子跑回屋里,“小姐,陈总理夫人亲自上门提亲了,太太跟总理夫人在前厅叙话,陈二爷也来了。”

小楠高兴的说;“以后我们要叫陈二爷姑爷了。”

大太太跟陈夫人在前厅对坐,陈道笙坐在一旁椅子上。

陈总理夫人面带微笑,“我陈家的意思,尽快准备婚礼。”

大太太问;“快也要个把月,什么都来不及准备,畹儿要置办嫁妆,七七八八的琐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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