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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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低沉有力,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说,“我们之间有误会。好比我认为那个最初的协议已经终止,你现在做的,都只是基于对我本人的信任。可你不这么认为。说回这件事,救人,是因为有热血衷肠。我不否认早就猜到你会这么做。尽管不认同,但还是满足了你的要求,让你顺当的把人带走,因为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我也不否认这里头有算计,倘若你一点努力都不做,只凭李明修几句点拨便放手,你也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表面精明,却怀据赤子之心的仝则。”

“有人情味固然好,我也不希望身边尽是冷血无情之人。但你要懂得,天道无情。谢彦文有没有错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顾及你,我便将他挫骨扬灰,也是天经地义。”

仝则认真凝视他,认真在听每一个字。冷静下来,他便不得不承认,裴谨很多话的确无从反驳。

那么再坦率一些,倘若易地而处,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顾及谢彦文这类人的死活。

裴谨沉吟片刻,再道,“你把人带走,裴家上下会怎么想?治家和治军、治国一样,恩威并施,有功当奖,有过必罚。我在做决定之前,也曾经想过,你会不会为我做一点点考量。”

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罕见地带了一点苦涩的味道,“当然你选择了朋友情谊和人命大过天这个议题。我只能说,我还是输了。”

蓦地里,如被醍醐灌顶,仝则惊觉这些“后果”,确是他早前没有思忖过的。

心头惘惘地,他抬起头,眼里便现出,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出的惭愧和歉意。

可惜对不起三个字,却始终徘徊在喉咙间,像被什么哽住了似的,迟迟都没能出口。

“不要总拿不相干的人和自己比,你不是那只狐狸,兔死狐悲,大可不必。”裴谨等了一会儿,叹口气,站起身来,“或许是我要求太多,总是希望你能享受我们的关系,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人,慢慢地,再增添一点喜欢。”

仝则在错愕中抬首,刹那间,只觉心中郁结有许许多多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相视片刻,裴谨拉开了门,黑色的衣衫衬出一身孤寒,看上去有种难以言喻的萧瑟落寞。

留下这样一记背影,他步出房间,无声走远。

第61章

不能让裴谨就这么走了!不明不白,还落得一身苍凉寂寥。

仝则不喜欢和人怄气,最受不了今日事不今日毕,留下个大鼻涕似的隔夜仇膈应自己。

这么想着,当即起身,飞奔着冲下楼去了。

追到门口,眼看裴谨正要上车,周围环伺了好几个他的随从。

于是方才在脑海中模拟过的那些个场面,譬如深情呼唤、一把扯住衣袖、自背后抱住其人……就统统都做不出来了。

顿住步子,仝则提一口气,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三爷。”

气势好比小猫崽子,听上去非常之怂。

裴谨背对着他,动作也一顿,却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回去吧,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声音明显带着疲惫,看样子是要把这份落寞带去过夜,并深深镌刻进当事人的记忆里了。

咽了咽吐沫,仝则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声,“裴谨……”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直呼其人。

落寞颀长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依然没回头,“你我都需要冷静一下,过了今日,再说话不迟。”

可此时此刻,仝则知道自己相当冷静,更笃定裴谨亦足够冷静。

他不想拖延,只想把所有的心里话悉数倒给裴谨听——方才这人只顾自说自话,却压根没给他任何机会表达。

怎么才能留住心意决绝的人?再迟疑一步,裴谨可就要登车而去了。

仝则向来是有些急智的,蓦地里,灵光闪现,眸中随即一片清明。

“行瞻。”他脱口叫道,声音清越,不高不低。

那是裴谨的表字,他曾听昔日的赵王,现在的皇帝陛下如是唤过裴谨,也知道这个时代,亲密友人、爱人之间是会以表字相称。

果不其然,此二字一出,四下里那几个随从,俱都齐刷刷向他投来异样的注视礼。

可不管旁人多诧异,这一声,到底是让裴谨回转过头了。

初时凝眉,其后缓缓舒展开,看向仝则的目光从一点讶然,渐渐变作深邃的夷然,淡淡笑意漫上,在唇边绽放出几许欣慰之感。

裴谨颇具兴味地笑看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还问!?又不是没听清,至于非要这么嘚瑟!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仝则略有点紧张的咽了咽吐沫,上前两步道,“我有话跟你说,可否再给点我时间。”

眼神微微闪烁,睫毛自然地垂下来,言辞间却有种说不出的诚恳。

难得,骨子里从不驯服的主儿,居然也肯将姿态放低一回。

裴谨有时候真觉得,仝则外表和内心实在相差甚远。看着极好相处,聪慧温和,平易近人,对谁都保持着颇有分寸感的热情,可实际上,却是谁都进不了他的心。而一旦刚硬冷情起来,连他都觉得自叹弗如。

那就试试看,他会拿出几分诚意来吧,打发了随从,裴谨没再用言语刁难仝则,径自跟他回了卧房。

两两对坐,还如适才一般,只是气氛明显缓和松弛了许多。

裴谨依旧不依不饶,“你刚才叫我什么?”

仝则轻咳两声,“不是你的字么?我觉得你应该喜欢朋友,还有……一些关系亲密的人这样称呼你。不算……不算唐突吧,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以后还是叫你三爷。”

裴谨侧头望着他,缓缓地说,“你知道答案的。”

听着那澹然的语气,仝则便放心地哦了一声,可又忍不住好奇,“那你从前,怎么没这样要求过我?”

裴谨淡淡笑了下,“称呼要发自内心,如果你一直拿我当裴三爷,裴侯爷,叫什么都只不过是个字眼,口头上的文字游戏罢了。只有你心里真正把我当朋友,当亲近的人,那两个字自然而然会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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