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那是紧急军报呈报御前才会有的钟声,西北——西北会有什么事?!
也不是殷胥将日子过的太舒坦,而是他极其相信自己的记忆,这一两年间根本没有什么棘手的大事发生啊!
殷邛也猛地从皇位上弹起,殿内一片死寂,几位殿下还不太明白状况,看着脸色难堪的殷胥,连忙想要低声问他。
殷胥还未开口,就见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卷席风雪,扑进了含元殿前。
是黑甲?
“报皇上,臣乃凉州大营信使,肃州、甘州、凉州一线咽喉遭突厥大军压境!南道铁勒十六部集结,穿过突厥境内,现压境于丰州!”
嗡的一声,懵的不只是殷邛与群臣,还有殷胥。
第46章【番外一】
殷胥抬起头来:“她回来了?”
身边内侍跪在地毯上,抬出一张笑脸来:“可不是么,崔将军纵然是带着几个亲信回来过正月的,可各家少女全都涌着去看了。”
这几日圣人心情不佳,连带着御前的内侍日子也不好过,总算是有些可以值得高兴的事情哄哄圣人。
殷胥果然放下了笔,面上虽不动,语气却轻快:“又是香囊帕巾扔满了路吧。她向来喜欢这般招摇,一把年纪了也不成家,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
那内侍看他起身,连忙跟着过去。屋内浓郁的安神香味道,殷胥推开了窗户,外头是长安稀稀落落的雪,带着风飘进屋里。
内侍笑道:“武将三十不成家的也有,崔将军给咱们北地守着天,纵然成了家估摸着也不会被绊住脚。长安不过多了个外头光鲜,实则独守空闺的妇人罢了。”
殷胥看着外头,长安城因雪荡起阵阵飘渺的灰雾,朝堂的状况也好似永远不会拨云见日,他总觉得冰灾、蝗灾、洪灾连年的发起,仿佛是老天爷也要给他甩几分脸色,让他信一信偏不让你好过的天命。
“明日她进宫?”他又确认道。
“是。”
殷胥沉沉呼了一口气,心里头陡然升起一个想法。
他要见崔季明,现在就要见。
人年少时候总生出各种各样魔障的心思,一个荒唐而没必要的念头,驱使着干出种种蠢事来,待日后自己笑话自己。
好比如今,他没头没脑的就要说出宫,就要去见她。
宫里人焦头烂额,连忙去备车,殷胥却执意要骑马,顶着风雪裹着黑色的披风往长安城里奔,卷席一地还未扫至路边的雪,后头是一群惶恐的羽林。
崔季明不住在归义坊,在她少年时候,崔家二房分家出来,另立了府。几年前她升官加爵,她爹不在世了,便成了帅府,扩充了面积,修整了门面,前头大红漆门与高高的匾额都十分配的上她身份。
殷胥到了紧闭的崔府正门,骑马跟来的黄门正要去敲门,却看着大门自己开了道缝,里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侍女探出头来:“圣人快请进来。”
殷胥下马拱了拱手:“喜玉姑娘,麻烦跟她说一声。”
喜玉笑:“说什么呀。三郎正在里头不高兴呢,圣人快进来劝劝她,一点小事儿她就这么计较,都怕在外头有人参上她一本。”
喜玉是崔季明二妹的侍女,她二妹不在以后,这侍女因行事性格都与她二妹相仿,在府内便做了管事。殷胥也是早些年来府上次数有些多,和崔季明闹起来的时候被她撞见过几次,她自然对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了别样的认识。
殷胥便起身走进门缝里,喜玉当即就关门,也没人管。一队羽林就被这么关在了外头。
帅府门面华丽,直到在第一道内门时,还是个高门大府的样子。一进了院,便凄凉的让殷胥觉得这里只能住鬼。杂草丛生,落雪无人扫,池塘干涸,树枝上挂着旧秋千。也不怪她心大,的确是府里头没再有人住了。
殷胥找到崔季明时,她正在院子里提着枪,在长廊之间的茫茫黄草中,杀气腾腾。
耳朵上还挂着不知道那个姑娘给折下的梅花,外头艳红的披风也没摘,她长枪在空中一抡,呵斥着快步去追一头在雪中扑腾的肥猪。
他没看错……的确是肥猪。
殷胥站在廊下看了半天,也不知是崔季明手下留情,还是那猪特立独行。一人一猪斗得难解难分,那猪的确是肥的一蹦肉都颠出颤来,却灵敏的跟山羊般,踩着廊柱边摞起的废板凳就上了房顶,在上头极其嚣张的哼哧。
崔季明让它气的脸都歪了,也要去攀那板凳,却不料猪踩凳子没事儿,她太过轻敌没把握好力道,一踩就塌了,若不是长枪反撑,就一屁股坐进学里了。
她破口大骂:“你他妈倒是成了府上主子了!妙仪喜欢你的时候倒是会卖蠢,这会儿她不在,你真是装也懒得装,当上了霸王!吃啊,还会挑着不肯吃糠了,瞧你肥的那样!我他妈当时要不是让卖猪的给骗了,说你是西域过来的宠物猪,能把你买进家来?!”
殷胥这才想起来,开口道:“这是香肠?”
香肠正是当年崔季明买给她三妹的宠物猪,到现在也差不多四五岁。
想着当时让崔妙仪捧在手里安安静静的粉红小猪仔,再看看房顶上那个肥的眼睛都找不着的大肉猪,殷胥都要说一句猪大十八变啊。
崔季明没料到是他,面上生机勃勃,高兴的将长枪一扔,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呀!宫里忙不忙?哎哟敢情连口热饭没有到我这儿来蹭了?怎么你二十三了还窜一窜啊,我上次见你还没高呢。”
她小跑过来,面上都有了些薄汗,用力拍了拍他:“走走,我让下人下了面条,你吃不吃?给你卧俩鸡蛋?”
崔季明说罢,又觉得让皇帝进家里吃两碗面条不大好,拿眼睛去瞧他。
殷胥道:“不要葱花。”
“哎,得嘞!客官咱里头请——”崔季明一把拽住他手腕,笑着大步朝内院走去。
无论如何,殷胥都没想到这帅府在主子的突击回家时,竟然连个饭厅都收拾不出来,下起雪的廊下,一张小桌放碗,两张小凳。那凳子实在太矮,大邺顶点的两个人蜷着腿捧碗吸面条。
崔季明大汗淋漓的打开两个小陶罐,一个是牛肉酱,一个是辣椒酱。她用筷子掘出一坨扔进碗里,搅了搅碗里的辣汤:“我知道你不吃辣,不过这个真的好吃,你不来点?”
殷胥是一点辣都沾不得的,摇头道:“你别吃这么急,都进了家,又没人跟你抢。”
“哎哟我就不爱跟你这种吃饭没有激情的人坐一块儿,慢条斯理跟猫吃食儿似的,看着你我饭都吃不香。”崔季明辣的吸了一口冬风:“你都不知道朔方的饭真他妈难吃啊,外头小吃倒还不错,军营里头简直就是做猪食,要不是有这些酱,我日子都过不下去。走到哪儿,带刀、带印,然后就是这两个小罐。”
殷胥戳了一下碗底,果然卧了两个荷包蛋。崔季明还真跟鸡蛋是什么好东西似的,让厨子给藏在了下头,他身体状况不好,饭量也比不了眼前的人,为难道:“我吃不了,给你吧。”
一国之君有着当年的习惯,实在丢人现眼。小时候在三清殿,吃弟弟们剩下的是习惯,大了到皇后膝下养,他还是有太节俭的毛病,当时经常在弘文馆跟崔季明一道用饭,她居然也看不惯别人浪费,本就饭量大,两人也就渐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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