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其他的方面好不好暂且不说,家人,是韩路短暂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所在,也所以,在临死前,她虽然遗憾自己活得短了点,却不后悔。
牵着韩栋的手,往堂屋走去,本来已经模糊的记忆,很快被屋里数十年如一日的摆设唤醒了。简单的家具全都是母亲的陪嫁,伴随着韩路的幼年、童年、以及少年,让现在的韩路回想起来,对比十几年后的物价飞涨和偷工减料,不免要感叹一下东西的货真价实和物美价廉。但要说这三间房屋里最值得说道的,不是那些和房子对比高大上的家具,也不是条几上那个让她们姐弟爱得不行的二十一寸黑白电视,而是贴在堂屋墙上当壁纸的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和书柜里一摞摞纸质精美的儿童读物。
八几年乡下的房子还没有后来的水泥大沙,更别说什么石灰粉刷了,砖块砌在里面,再用泥土掺草木糊在外面,是大部分农家选择的做法,有条件的人家会买来各种印刷的字画再贴上一层装饰,以达到美观,条件不好的,连中间的夹山都没有,用高粱杆绑在一起就能做成隔断。韩路家人口少,虽然不至于为温饱发愁,但也没有多余的钱去置办这些字画。
好在,韩路的父亲韩海写得一手好字,街上最便宜的白纸买回一叠,学生时代的毛笔翻出来貌似还可以用,再来一瓶五毛钱的黑墨水,万事俱备,选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然后,一面集楷书、行书、草书为一墙而又泾纬分明的墙纸热腾腾地出炉了。
看着不管是纸张还是墨色都还很新的墙纸,韩路抽了抽嘴角,以她现在的眼光当然不会再如同小时候一样嫌这白底黑字的没有别人家花花绿绿的好看,相反,让现在的韩路选择,一面素雅的墙面比起不知所云的五彩缤纷,很明显选择前者。只是,再次看到这些,韩路不得不说,心里有点小不平衡,想起自己那一手经过临时抱佛脚后勉强能见人的字,只能感叹,遗传基因有时也不是那么强大的。
让韩栋坐在凳子上,韩路坐在他对面,“栋栋,妈去叫爸还没回来,等她回来咱们再吃饭,咱们还要等一会儿。”
韩栋乖乖坐着,点点头,肉嘟嘟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可爱的让人想去亲一口。当然,韩路也这样做了,亲过之后,不禁感叹,岁月是把杀猪刀,长大了之后的韩栋别说亲了,头发都不让碰一下,说是弄乱了他的发型。
倒是韩栋,惊得瞪大了眼,不过也是,农家人都比较含蓄,别说韩路了,记忆里,就是母亲在韩栋三岁之后都很少再亲他了。
伸出手,捏捏那软呼呼的脸蛋,韩路那颗熟女的心终于得到了满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身体变回了萝莉,不代表心也回到了小时候,顺手再揉了揉头发,无视韩栋疑惑的表情,愉快地拿本画面精美的书,“姐给你讲故事等爸妈回来啊!”随手翻了一页,配合着插画和文字,讲了起来。
一个故事没有讲完,大门外就传来了声响,一个戴着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男人扛着一把铁锨走了进来,母亲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跟着。
男人走进院子,把手里的铁锨放到门后,走到盆架旁,洗了洗手。转头看向屋里坐在桌边的韩路,道:“不是说不烧了吗?怎么看着还有点愣愣的?”说罢,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到韩路跟前,抬起手,牚心按在了韩路的额头上。
井水洗过的手还带着凉意,被那丝凉意惊回了神,韩路才发现她看着父亲愣住了。
微仰起头,韩路答道:“已经好了,我妈都看过了,就是头还有点晕。”说罢,撒娇般地搂住了父亲,掩住了眼角的湿润。这是年轻的父亲,不是那个满头花白,自己身体不好,还在她病床前颤抖着手安慰她,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受尽生活折磨的父亲。
前世的生活虽说韩路并没有什么遗憾,毕竟,生老病死,乃正常规律,非人力可抗恒。但看着鲜活站在面前,笑着看着她的家人,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回到了过去,韩路现在由衷地感谢。
张英跟在后面,看韩路抱住了韩海,笑着道:“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还在撒娇呢,可都是大姑娘了。”
韩栋看到张英,忙张开了手,“妈,我也要抱,姐抱爸了,妈妈要抱我!”边嚷嚷,边踢腾着小短腿。
“好,爸爸抱姐姐,妈妈抱栋栋。”张英上前,抱起韩栋,顺手颠了颠,“栋栋饿不饿?咱们吃饭了,今天有咸鸭蛋吃。”
韩栋一听有咸鸭蛋,乐得在张英怀里麻花似得扭,“要吃,要吃鸭蛋。”
“那栋栋坐下等会儿,妈妈去拿,和你姐一人一个。”张英把韩栋放到凳子上,转身往厨房去。
韩海揉了揉韩路的头发,“头晕就坐着吧,我去端饭。”看韩路点了点头,捏了下韩栋的鼻子,扔下句“小懒猪!”也去厨房了。
早上的饭很简单,大米煮的稀饭,馒头,配上自家腌的咸菜,还有两个青色的鸭蛋。
张英把早饭在桌子上摆好,伸手把碗里的鸭蛋拿出来,腌的鸭蛋是用在农忙时来不及炒菜时吃的,现在还不到抢收庄稼的时候,张英就煮了两个,在韩路和韩栋一人面前放了一个,对韩路道:“这两天你都没好好吃饭,赶紧把这给吃了。”说完,把咸菜拉到了她和韩海的面前。
家里的鸡蛋和鸭蛋都是自家养的鸡鸭下的,鸡蛋留着平时亲戚来了,或者过节时吃,韩路记得,每到她和韩栋生日时,母亲会煮上两个,一人给他们一个,她和韩栋还会煞有介事地分出哪个大,哪个小,是谁的生日,大的就归谁。鸭蛋则攒着,在农忙前在坛子里用盐加草木灰腌上,到了收庄稼时,腌得蛋黄金黄流油,做饭时煮上,即省事,又美味,算是给家里劳动力的额外小灶。
韩路低着头,之前的不真实感彻底烟消云散,看着母亲边吃饭边给父亲说些什么,父亲听着,时不时接上两句,韩栋的小胖手把蛋壳剥得坑坑洼洼。她再次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年轻的父母,还是小屁孩的弟弟——就该是这个样子,自己记忆里的那些,似乎只是她发烧做的一场梦。
“姐,你咋不吃呀?”韩栋剥好蛋,抬手去拿馒头,看到韩路低着头,面前的饭一动没动,有点纳闷,平时姐姐都是和他抢着吃的,今天他都剥好了,怎么她还没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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