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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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盏看了一眼雪信,说:“雪信师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雪信低下头,说:“陛下面前,无论何事,我只得实话实说!”

雪盏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慕容炎说:“大师,孤不明白,你、薜成景、温砌,你们一个一个,在孤势微之时,尚可眷顾维护。孤得势之后,有心招揽温砌,也曾重用薜成景,对大师你,也一向尊崇厚待。可是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从来没有一人忠心于孤?”

雪盏抬起头,缓缓说:“陛下要听真话吗?”

慕容炎说:“事到如今,大师还要口出违心之言吗?”

雪盏说:“陛下幼年,纵然容妃娘娘严苛,可陛下敏而好学,且文武皆长,忠义之士如何不爱?陛下得势之后,对父亲兄长、遗老重臣,一个一个赶尽杀绝。陛下想要绝对的安稳,可是陛下,这江山万载,岂有绝对的安稳?极度的权力,与暴君有何区别?陛下已被权势蒙住了双眼,您所求的,并非忠义良臣,而是锋利的刀。刀锋所向,不辨对错!于是良臣远避,小人当道。”

慕容炎怒道:“纵观史上,权力交替,哪一代君主改朝换代之时,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杀尽不平,何来太平?赶尽杀绝?孤对你赶尽杀绝了吗?!”

雪盏说:“陛下,为君者,当有慈悲心。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您心无忠义,何来忠义之士?”慕容炎慢慢平静下来,说:“如此看来,大师包庇逆党,竟然是忠义之举了?”

雪盏缓缓说:“曾蒙旧主恩情,又怎能行落井下石之事?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是陛下,法常寺中,其他僧人只知念佛,毫不知情。老纳恳求陛下,不要牵连寺中其他人!”

慕容炎掷了棋子,说:“恳求?!你居然还有脸恳求孤!”

他转身欲走,雪盏挡在他面前,慕容炎冷笑:“怎么,大师是要清理门户吗?来人,把他绑了,推到庭中!”

雪盏大师缓缓盘腿而坐,禅杖斜放,双手掌心向上于腿间交叠而放,说:“容妃娘娘去逝之后,老纳在彰华殿诵经四十九天。可惜仍未化解陛下心中戾气。”慕容炎脚步微顿,蓦然回头,只见一缕鲜血从他嘴角蜿蜒而下。

封平急忙上前,一摸他的脉象,说:“陛下,他已自断经脉!”

慕容炎缓缓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当初彰文殿。

冰冷的偏殿里,停放着母妃的灵柩。横死的罪妃,一切从简。只有当时已是高僧的雪盏,为她诵经做法,足足四十九天。

幼年的孩子无助地倚在他的膝边,他的声音宁静而祥和。到后来他再读那些经文,脑海里呈现的都是他的声音。

他走出法常寺,说:“将寺中僧人一律处死,法常寺连寺带山,全部烧毁,一根草木也不许留!”

山火起,燃尽往事成烟。他于是又成了那个冰冷而强大的慕容炎,没有弱点。

☆、第 88 章 山火

冷非颜跟藏歌一路杀出法常寺,禁军重重包围,藏歌手上全是血,待转过头,看见冷非颜全身血染,整个人如同修罗在世,气势凛冽令人不可直视。

藏歌有些担心:“你的伤……”

冷非颜将冲上来的禁军一剑封喉,身后突然亮光乍起。两个人转过身,只见山火燃林,整个法常寺陷入一片火海!藏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冷非颜也是一脸凝重。

片刻之后,她看向藏歌,突然微微一笑,轻轻拭去他腮边的血珠,说:“端木伤不在这里,定是护卫在慕容炎身边,以防雪盏大师动手。但是雪盏大师,不一定会跟慕容炎动手。如今法常寺被焚,说明雪盏大师已然不在,他很快就会赶来了。”

藏歌问:“什么意思?”

冷非颜说:“你换上禁军的衣服,返回地道。法常寺尸体烧焦之后,慕容炎不会认出谁是谁。反而有可能逃得一条性命。”

藏歌急问:“那你呢?!”

冷非颜说:“藏歌,你要我保护你一辈子吗?”

藏歌脸色瞬间通红,可仍执拗道:“你不必激我,无论如何,我总不能扔下你独自逃生!”

冷非颜说:“寺中没有女人,如果到时候没有女尸,慕容炎一定不会放弃追查。你听我说,没有时间了,一旦他找来,我们谁都走不了!”

藏歌眼中终于蓄了泪,说:“我们一起走!你到底要我亏欠你多少!你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我爱不能爱,恨不能恨!难道就连最后都只有这样懦弱地逃跑吗?!”

冷非颜说:“你还是不懂,藏歌,我身若死,情爱即止,哪里还会管你的爱恨。”她五指滑下他的脸颊,鲜血凄艳:“走吧。”

藏歌摇头:“哪怕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废物,我也绝不会逃走!”

冷非颜说:“那你陪我死吧,直到现在,你不会还相信藏天齐是我的杀的吧?”藏歌怔住,冷非颜说:“坦白说,砍他的手我不后悔,那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他的死,我也不觉得可惜。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值得他这一条性命去抵。不过你,你要是死在端木伤剑下,那藏剑山庄就真的是被他灭门了。从此以后,天上亡灵只有眼看他逍遥法外,端木家族风生水起。冤仇沉海,再无人提及。”

藏歌缓缓握紧手,冷非颜说:“世人一提报仇,都是快意恩仇。可是一腔意气报不了仇,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才是最痛苦的事。你幼稚了二十几年,藏歌,这一场山火,可以将你惊醒吗?”

藏歌慢慢咬紧牙关,双唇被咬破,冷非颜说:“活下去,吾魂若去,必化清风。无论我尸身在哪里,都是血肉尘泥,不劳相祭。”

藏歌想要吸气,心里肺里被一种酸楚涨满,不能呼吸。冷非颜说:“去吧,我送你。”

她挡住冲上来的禁军,藏歌转过身,奔向一片火海的山林。山中有瀑布,只要沿着溪水向上,就能找到地道入口。他奔跑在溪涧之中,火焰齐天,热浪化风,撩起他的黑发和雪白的僧衣。

他奔至中途,忽又回头,冷非颜的身影混杂在禁军这中,十步杀一人,她踏鲜血行。

为什么当年晋阳城的街头,我不曾遇见你?如果早知道相遇竟然是一场悲剧,藏歌愿用千生万世,换你不在这剧情。眼泪滴入溪涧,滚烫沸腾在无边山火里。

法常寺山火照亮了整个夜空,左苍狼还未进城,就看见这片惊天的山火!她压制住心跳,如果这时候从法常寺逃出来的话,一定会走南门。她策马疾行,就算身在晋阳城外,都能感觉到那种烟火气。

周围格外地安静,突然耳边响起一丝风声,左苍狼侧身一躲,一支箭矢贴着她的耳朵飞过去。她转过头,看见端木柔带着十几个黑衣人策马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左苍狼说:“你们把冷非颜怎么样了?”

端木柔轻轻擦拭了一下箭尖,说:“死到临头,你还关心别人。”

左苍狼说:“你们杀了她?!”

端木柔说:“黄泉路上,你们也可以结伴而行!”说罢,一挥手,两边的黑衣人都围了上来。

正要动手,突然两边涌出来许多百姓。端木柔怔住,这些百姓高举着火把,将左苍狼团团围住,有人跪下磕头,有人拉着她的衣襟,说:“左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端木柔慢慢变了脸色,左苍狼扫视了一眼人群,这里不下数千人,都是晋阳城附近的百姓。端木柔就算要杀人灭口,也不能一下子杀死这么多人!

他盯着左苍狼,说:“你叫他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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