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她也曾经体会过那种觉得要失去对方的刻骨绝望,听到他陷落敌营生死不知的时候,就觉得天都要塌了,几千里奔波,这一刻肌肤相贴,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也许,他在某一个时刻,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时候,也感受过这种以为要失去她的绝望,夏芍药闭上眼睛,声声应和,到得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快活了,还是到了身体的极限,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夏景行汗湿的身体紧搂着她,恨不得将自己永远嵌进她的身体里去,再不分开。
他伸出舌头,将她眼角的泪水舔了,以一种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姿势搂着她,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夏芍药这些日子虽然往家里写了信报平安,只道夏景行在外征战,人是平安无虞的,自己却睁着眼睛一夜夜睡不着,望着帐子到天明。如今他就在她身边,二人肌肤相贴,温暖的不可思议,仿佛之前的长久分离只是眨眼之间。
而今,他就在她身边。
她也很快闭上了眼睛,安心的睡了过去。梦里亦有坚硬的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片刻也舍不得放开。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洛阳城里,夏南天赋闲的生活已经过了小半年了,至少在表面上。
家财散尽之后,闺女跟着粮车去燕云十六州了,夏芍药才走的时候,小平安还天天到处找娘,搬了新家,房子没有原来的大了,娘也不见了,对于小儿来说,就等于家里出现了重大变故,夜半惊醒也要哭一回。
过年的时候,祖孙俩苦着脸相对而坐,小的不肯吃,老的吃不下。
待开了春,夏南天见大孙子一日日瘦了下来,小胖手上的肉窝窝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等闺女回来,大孙子就要瘦成一把骨头了。
夏南天便每日带着大孙子出门溜达散心。小平安在家里一大早吃完了杏仁蒸酪,奶饽饽,出门看见街面上的糖葫芦串儿,也要伸手要,路过了油饼店便伸手要糖饼,路过胡饼店还要宽焦、满麻。吃两口肚儿圆圆,便往夏南天嘴里塞,“祖父吃——”果真是个孝顺的小模样儿。
夏南天便觉得没喝蜜水儿,也一直甜到了心里去了。
祖孙俩或在茶楼花十几文大钱喝杯粗茶,盐水花生,香糖果子,就坐在大厅里,听说书的先生从豪杰英雄讲到儿女情长,小平安听的半懂不懂,直打磕睡,夏南天却觉半生劳碌,如今才算过了几日安稳日子,如果女儿跟女婿能够平安归来,此生就圆满了。
虽知道说书的先生也是在胡诌,不过是派遣心焦,更赞说书先生讲到英雄就义,便慷慨激昂,讲到儿女情长,便愁肠百结,替那离乱的小儿女掬一把同情之类,一出戏讲的很是热闹,夏南天每每看完都要打赏个几文,抱着大孙子心满意足的离开。
或祖孙俩去后街柳桥下看卖杂耍的,有走索的,在两根高杆之间悬一绳子,卖艺人在上面悬而未落,轻松来去,如猿入林,直看的小平安仰着小脑袋,坐在夏南天肩上,拍着小手兴奋的小脸通红。有弄盏的、做药法傀儡的、烧烟火的、手影戏的、藏人藏剑吃针的……说不尽的热闹,最招小儿喜欢。
每到这时候,小平安都流连不去,直玩到了大中午,夏南天便带着小平安就近寻一处食店,或蜀中风味的,插肉面,大燠面,大小抹肉;或南方风味的,鱼兜子,桐皮熟脍面,煎鱼饭;或细料馄饨店,总能吃的满头生汗。
这么一日三餐的喂下来,到了三月里,接到闺女报平安的家信,小平安总算又恢复了当初圆滚滚的身材,且……小家伙将他娘都丢到了脑后。
夏芍药来信报平安,只道夏景行征战未归,夏南天便叹一声闺女痴心,也不知是真是假,又担心她在燕云十六州不安全,责备她不该滞留,而应该跟着邬成道的镖队一起回来,路上也有个照应。
只女儿从小极有主意,到了这时候再试图让她听自己的,大约不能够。夏南天便也不再强求,白日里照顾孙子,入夜了便盘帐,抽空子往燕王府的产业走一遭,日子倒也过得。
三月中夏南星还带着寒向荣过来了一趟,开口闭口指责兄长不应该将家财尽捐,使得祖孙俩住的院子屋窄窗小,日子过的拮据,“……不为着旁人考虑,总也该为安哥儿考虑吧?”末了她还道:“阿蓝如今生了儿子,也甚得公主府的看重,前些日子还托人捎信给家里。哥哥做舅舅的不照顾外甥,但做外甥的总还惦念着骨肉之情的。以后若有甚事,哥哥倒好去公主府求一求阿蓝了。只消阿蓝在大长公主面前说几句话,再无有不行的。”
夏南天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这妹子算是没救了,活了大半辈子倒越活越虚荣了,凡事看不穿。华阳大长公主府上孙子的妾室,岂是那么好当的?就算是生了儿子,那也在正室膝下,与妾室何干?可笑夏南星倒还当自己家里与华阳大长公主府结上亲了一般,才接到女儿一封信便急吼吼的过的炫耀。大约觉得兄长落魄了,她总算也在兄长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我如今已与族里断绝了关系,以后你还是夏家女儿,倒不必与我家再来往了,就跟族里来往就行了。”
夏南天话也说的难听,讲完了就要赶他们母子走。今日夏南星的脾气倒十分好,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还苦口婆心的劝,“我知道哥哥是富贵日子过惯了,一下穷了起来,便有些心里不舒服。可你也不能因为自己过的不好就迁怒于我吧?倒是侄女儿怎的不见?难道是侄女婿没了,她便整日闷在房里不肯出来了?”
寒向荣亦跟着问,“舅舅,表妹呢?”孙氏合离之后,他也曾颓唐了一阵子,但听得夏景行身陷敌营,多半回不来了,他的心思又活络了。
“你在诅咒什么?”夏南天勃然大怒,唤了人来将夏南星母子都轰了出去,连同他们带来的糕点都扔了出去。
巷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听得夏家闹腾,都伸长了脖子出来瞧热闹,夏南星指使婆子将点心捡了起来,还对夏家的左邻右舍诉苦:“哥哥家里败落了,我好心来贴补他,他倒不肯受,还将我赶了出来。这什么性子啊?还当自己是家财万贯前呼后拥的大老爷啊?”
夏南天平日带着孙子上街,遇到邻里也都笑眯眯的打招呼,众人也没觉得夏南天是夏南星说的这种人,还有人摇头,“不能够啊!昨儿大清早我出门,还碰见夏老爷带着孙子出来玩,跟我打招呼来着。”夏家虽败家了,在洛阳城里名声却极好,夏南天为人又谦和有礼,倒与周围邻居们都处的不错。
夏南星没想到夏南天家都败了,穷的家底子叮噹响,还不比他们寒家,好歹有铺子田地过活,竟然还有人帮着他说好话。以前夏家富裕的时候,倒可说这些人都想着占夏家的便宜,现在这又是为着什么?
她准备好的一肚皮话,怎么委婉的告诉夏家邻居夏南天的为人,比如他不肯管外甥女儿,如今外甥女儿日子过好了,倒还善良的想要帮助舅家。
——事实上寒向蓝的家书里半句也未提及舅家,只夏南星虚荣心作祟,总觉得闺女体面了,便该让兄长知道知道。
自从夏家败落了,夏南星积压在心里多年的那口郁气竟然散了,人是一日比一日精神。既然寒向荣已经与孙家和离了,他便开始上窜下跳的为儿子张罗亲事。
寒向荣心里还记挂着夏芍药,听说夏景行出事了,只觉天意如此,只夏南星不同意,只觉得自家如今攀上了华阳长大公主府,身份不一样了,自然不能让儿子娶个寡妇进门,不吉利。再说了夏芍药如今可没什么嫁妆,正房是做不了了,偏房倒可以考虑。
她原是想让夏家邻居知道夏南天往日的抠门,自己的仁厚大方,哪知道大家对她描述的夏南天统统不认可,总觉得她描述的是别人,使处夏南星演不下去了,只得拖了儿子往回走,还劝他:“阿蓝如今在公主府得脸了,咱们家的外孙身上可流着皇家的血液,说出去那都是皇亲了。你若娶妻,顶好要娶个门当户对的,芍药是生的不错,可她不但成过一回亲,生过孩子,还连嫁妆也没有,这门亲事要真做成了,岂不让人笑话?”
寒向荣对她的劝告置若罔闻,当初没有如愿,夏芍药便成了他胸口的朱砂痣,每每想起来便倍感心痛,就算孙氏做的再妥贴,也觉得夏芍药更好。
和离之初,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家里猛不丁少了个人,还是枕边人,平日嘘寒问暖,铺床垫被不觉得,等真正不在身边了,孙家的嫁妆也搬空了,寒向荣便觉得这小跨院空旷的出奇,明明孙氏平日也不是聒噪的人,怎的就不习惯了呢?
后来开始惦记起了夏芍药,日子便不寂寞了。只对夏景行与夏芍药的这一段有些难以释怀,更对小平安不太喜欢,想着夏平安反正已经是夏南天这一房的长孙,以后也与寒家并无关系,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他兀自盘算着,当日连同夏南星被一同赶出了夏家,过得几日寒向荣便独自过来了,再问起夏芍药,寒向荣便轻描淡写,“我与她总也没缘,如今已经和离了。”
“糊涂!”
夏南星开口便咒夏景行,令得夏南天一怒之下赶了人,外甥再上门,他便没什么过激行为。如今得听寒向荣竟然和离了,这才明白他打的主意,此后寒向荣再来,夏家便不再开门了,将他关在门外,如是者三,他便渐渐不来了,想着夏芍药总能想明白的。
夏芍药当初跟着粮车往边关去了,除了镖局与车马行的人知道,旁人竟是再不知道的,只当夏景行战亡,她做了未亡人便不肯再出来,寒向荣也当如此。
四月底上,夏芍药写了厚厚一封家书过来,这次便是好消息,夏南天看过了信之后高兴的抱着小平安在院子里连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乖孙,你爹好端端的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立了功呢。说不定圣人高兴之下,这官位还要再往上升升。”升官倒在其次,人平安是最好的。
他提了小半年的心,终于缓缓落到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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