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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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琬对她的自嘲没有回应,只冷淡地催促她:“既然醒了就快些梳洗起身,我命厨房做了些膳食,你一整日没有吃东西,须得吃一些。”

千花早知道侍女必然要向他汇报这些事,也早做好了应对:“我宁可死了,也绝不会吃一星半点的东西,除非你们将我送回孟府去。”

狐之琬见她出言便是威胁,并非单纯闹脾气,便挥退了侍婢,叫她们都离远些。

有些事,不宜叫她们知道。

千花自然也听见了侍女们离去的声音,以及门关上时沉闷但利落的声音,有些紧张地质问他:“你想对我做什么?”

这个人曾经轻薄过她!竟然……竟然……想起河边发生的事,嫁过一回人的千花便恨得直咬牙。

那种事是极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他竟那样随便。

狐之琬向里缓步走着,便走便说道:“看来有些事必须同女郎好好聊聊,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场。女郎若是衣衫不整,现在还有片刻时间藏到被子里去,不过,耳朵可得给我竖好了。”

“不许过来!”千花一边裹着被子,一边警告他:“不然我……”

“不然如何?去告诉你阿爹,阿兄还是圣上?女郎以为没有我的允许,你能踏出这个房间?或者圣上还有耐心,听一个几次三番试图逃跑的虫罐子发泄不满之情?孟千花,你先好好地过过脑子,想想你现在是什么处境。”狐之琬说完这番话,人已走到了屏风前。

千花被他打断,又听了后头的这番话,垂下了眸子,不发一言。

狐之琬还在继续走着,玄色朝服的下摆进入了她的视野。床前有一张案桌,一把椅子,狐之琬取下腰间佩剑搁在桌上,坦然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翘起二郎腿看着低头不语的小娘子。

“女郎可以今日不吃,明日不吃,每天都不吃,又有何关系?不吃不喝,不过几日,女郎便会渴死饿死。女郎是不是觉得狐某一定会害怕,圣上会害怕,然后什么都会听你的?”狐之琬唇角勾起,笑着摇摇头,抿了一杯茶,那样子仿佛千花可笑之极。

那话语和口吻惹怒了千花。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我死了,虫子也会死。”

“你若是生气,它也可能死。你们早已是一体,生死牵系在一起,从前他们为了这个不敢对女郎怎么样,可现在不同了。”狐之琬丝毫不理会她此时是什么情绪:“你若真想死,我成全你。”他拿起剑,抬手扔到床上:“死给我看看。”

长剑闪着银芒落在床上,闷闷地一声低响。剑身散发着寒气,千花将锦被裹得那样严实,仍能感觉到充斥于其间的寒意。

“死给我看看。”他竟然这样轻松地说出来,丝毫不担心弄死了那条虫子会招致怎样的后果。

千花咬着唇,死死地盯着那柄剑。

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她不想死。上辈子死得糊里糊涂,意外重活了,还知道了前世的秘密,这一切,不是为了再次年纪轻轻地死去,而是为了活。

所有人都害怕她伤害那条虫子,因为这个,哪怕明知她做戏,仍不得不任她挣扎。可眼前这个人,却无视她无往不利的筹码,竟然叫她去死!

狐之琬,千花在心底缓缓地念着这三个字。

她恨他,恨他这样不留情面地戳穿她,羞辱她。

她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

千花呆愣愣地望着那柄剑,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又走近死胡同里了,除了听他们的话,傻乎乎地活着,没有别的方式可以继续活下去。

活着,怀着渺茫的逃生的希望,在十八岁时死去,这就是她的第二世。

她知道了一切,仍然改变不了结局。

恨一个人,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以前的千花不知道,以为只要欺负那个人就能解恨,可现在听了狐之琬的话,看着这柄剑,她突然懂得了。

“……杀了你……”她哭得稀里哗啦,说话也断断续续,以至于这句话一丝丝威慑力也没有:“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恨一个人,便想亲眼看着绝望爬上他的脸,浸满他的双眸,体会她前世与此刻的委屈与无望,却无能为力。

她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任眼泪浸湿锦被,反反复复地哽咽着、重复着这句话。乌发垂在脚边,因无助而紧紧攥着的手从发丝的缝隙里露出来,指节泛白。

“只要你杀得了,”狐之琬仍旧翘着二郎腿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一脸不在意:“这条命任你取走。”

千花的眸子哭得发了红,清亮与怨恨毫无冲突地在其中融合,她微微抬起脸,冰冷地盯着狐之琬。

下了决心的事从不需言语,心念一动,身子便力行了。这决心来得突然冲动,不似以往再三筹谋和思量,细瘦素白的手按上了剑柄,十指紧扣;身体随之而动,踢开了碍事的锦被,跃离了偏安一隅的柔软的床,随着那道银芒向那人刺去。

剑刃就在眼前,他却仍安坐不动,眼中的戏谑融了讽意,似乎毫不意外她的行动。

杀了他!千花恨恨地想,似乎他死了便是生途,手中的剑也往前再送出一寸。

仅仅一寸,直抵他的前额,只差毫末的距离便能一解她的愤怒,却再也不能更近一步。

他在最后一刻悠然抬起了手,仅用两根手指便钳住了剑身,她无法往前送,也无法抽回来。

千花衣衫不整,嫩白的足上未着鞋袜,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愤愤地、毫无计划地与他抢夺着那柄剑。

“动作很快,可惜无用。”他薄唇轻碰,眸中银光一闪,那柄剑随着他凝集于指尖的力道划过一道银线,被他拍在桌上;而她只觉掌心一痛,剑柄从她掌中狠狠擦过,留下一道泛血长痕。

☆、心灰意冷

“圣上也好,她的父兄也罢,此前对她过于好了。当她得知了一切,对她再好也只是虚假,她不会有半点感恩。再继续从前的路子,多久也只是白费,她只会不断地尝试逃跑。”狐之琬与景帝站于楼阁之上,望着下方园子里正由侍女陪着荡秋千的少女。

比之刚来的时候,她明显圆润了许多。

“过去的她是一张白纸,什么也不知。与此同时,她却也有盲目的自信,以为没有什么做不到,因为她的父兄什么都捧到她面前,任何要求都会答应她。在了解真相后,为了活命,她会想要逃走,并且不会想到自己其实会失败,哪怕已经失败了数次。她十分清楚,她体内的蛊王是最大的筹码,这个筹码能够让所有人为她让步。”狐之琬虽然未及弱冠,但声音低沉徐缓,能够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听他说话,并相信他说的内容。

毕竟他只用一个月就驯服了这个少女,而她亲生的父兄花了那么长时间也未能做到。

“她的勇气看似坚不可摧,实则脆弱得很,因为她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什么都不懂。她心里也在害怕,只是不叫人知道罢了。若是此时出手粉碎她的希望,令她发现没有可能真正逃走,不仅如此,连她唯一可倚仗的蛊王也不再可靠,她的天就塌了。她没有家人可相助,没有朋友能够搭救,勇气与行动都只带来错误的结果,心灰意冷之下,她只能接受圣上给予的一切,任由圣上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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