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所谓分家协议,也就是注明了家中财产几何、来源又如何、最后分到各人手里又是怎么样的。
元光宗逐字逐句地读,就怕漏掉自己该得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分。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东西没提到?”
论整个元府的财产,最明显的当然是府邸及其中的家具摆设等物。不得不说,这宅院虽然远远不及长安元府,然而在嘉宁当地也算是有些气派的了。加之他们在长安享受惯了,细节之处比寻常官府人家讲究不少。就算拿一只碗出去,也比别家的贵些。
总而言之,宅院这座不动产,还是值不少钱的。付钱买下来的人当然是元光耀,不过三兄弟那时还没闹崩,元光耀又不太在意钱财,地契便分了三份,三人各执其一,上面写着的就是自己住的那块地方。
这笔支出,元光耀自然记在了账本里,想要回来也无可厚非,但其他两份地契确实不在他手里。赶尽杀绝的事情他还做不太来,便也默认了这茬。
除去宅院,其他的开支基本是日常生活。那种花出去的钱,也就不要想讨回来了,因为根本不可能。
最后,还有元光耀自己的小金库。这种玩意儿,他当然随着女儿儿子一起挪走了——开玩笑,大房里一个人都没留,他还会把好东西放在那里让人搬不成?
元光宗说的没提到的东西,当然就是最后的那些钱。
对此,元光耀飞过去轻飘飘的一眼,却压着元光宗的心直往下坠。“我的东西,就不劳二弟你操心了。若二弟你觉得不好,咱们便改一改——你们把地契也交出来,如何?”
抱着能多捞一点是一点的元光宗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交出地契?然后他们住哪里?街头的乞丐窝吗?
这话他决计说不出口,只得艰难地把头扭到一边,装作自己没听见。
元光进也被元光耀的话吓了一跳。但和元光宗不同的是,他只愣了一会儿,就劈手夺过元信手中准备好的毛笔,大笔一挥,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显然,他怕元光耀临时反悔。连房子也不留给他们,那他们就更有好戏唱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老夫人,都没见过元光进的动作有这么快的时候,不由面面相觑。元光宗盯了三弟略有潦草的字一眼,也拿过笔签上了。
三个儿子全签了字,老夫人心知大势已去,无可挽回。“我的老天爷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换回来的就是这个……”她又开始哭嚎。抹了眼泪抹鼻涕,抹了鼻涕抹眼泪,整一个涕泪交流,十分影响市容市貌。
如果说元光耀以前还会为此抖一抖眉毛的话,现在的他听到这些,只有一个感觉——
整件事就和个笑话一样。他一直恪守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守则,换不回半分感激也就算了,还全是些记恨埋怨……得,到底谁欠谁啊!他特么地不干了!
想到这里,元光耀便和边上元达元雅使了个颜色。后两者会意,直接上前,一人一边压制住了老夫人的肩膀。然后元信上场,拿着印泥往老夫人动弹不得的手上一蹭,直接压了下去——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快放开我!”
“老大,你这是目无尊长,赶紧叫他们滚开!”
“你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帮我啊,老二老三!”
被人强压着盖手印,老夫人当然不愿意。然而,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婆,怎么可能挣得过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就算她再挣扎再扭动,也没法把自己解脱出去。元达元雅死死制着她,直到四份协议按过,他们才放开人,退到元光耀身后去。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老夫人简直要发疯了。“老二老三,你们都傻了吗?一动都不动?还有,我跟你说,老大,这手印不是我按的,没有用!”
元光耀翻看着自己的那份契约,嘴角勾出个浅淡的笑容来。“您想说什么?告诉别人这不是您想按的吗?”他微笑着抬起眼,“那就去说啊?别说这手印已经有了,就算没有……”他悠然拖长音,“账本上也没盖我的手印,您觉得别人看见会不会相信呢?”
“你……你!”老夫人被气得只剩气音。她往边上胡乱抓了一把,然而彩陶马已经碎了,没东西再给她扔出去,只得改成重重地拍了一下榻边。
元光宗和元光进看着这一幕,嘴唇微动。但谁也没出声,谁也没上前。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谁都没有办法阻止它发生了。
眼见自己今日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元光耀不愿再浪费时间,抬脚就准备走。但鞋面刚离地,他又想起一件事来。“哦,对了,”他转过头,对着四张面无人色的脸笑道,“今天也没能看到二弟你的那位节夫人呢。”
……这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突然又和节夫人有关系了?
元光宗条件反射地看向黄素,就见黄素半张着嘴,一脸根本没想到的惊讶表情。
不过,元光耀也没打算和他们玩猜猜猜,即刻就揭晓了答案:“听说六娘前些日子起了疹子,我一直想要去看望下,却总腾不出空。这次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就拜托二弟替我给她带声好。虽然晚儿出水痘时没有人来看望,但人总不能因为赌气而故意拔低自己的水准。你们说对吧?”
啥?就是说他是货真价实的君子,就算对他们这种小人,也能做到以德报怨吗?
这脸打的真是啪啪响。在场诸人脸色时红时黑,像是走马灯,又像是开了染坊。
撂下这句话,元光耀便离开了。他是从大门出去的。迈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回头看看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地方。然而脚就和生根了一样,身子也是僵硬的。
看?还有什么好看的?
想?还有什么好想的?
信达雅三人都跟了元光耀有一阵时日,知道他的脾性。别见元光耀刚才干脆利落地把一票极品整得要死不活,但真在心底,元光耀自己也不好受。
所以,此时见元光耀不动,元达就识趣地把马牵了过来。
元光耀回过神,便知道下人的意思,便要上马。元信问他要不要垫脚的,他也拒绝了,自己一鼓作气翻了上去。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他不再是儿子,也不再是大哥;他现在是丈夫、是父亲!他现在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了,就该为自己家打出一片广阔明朗的天空!
元府里,这回可是真正翻了天。
元光耀带人一阵风地进来又一阵风地出去,出去时还锁上了大房那里的所有门,大门还上了两道锁,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大房郎君这是要做什么?”一群人心惶惶的下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难道大房几个月内都不打算回来了?”
而要是能看到二房里头的情况,他们一定会知道,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
在元光耀走后,老夫人彻底撑不下去,脱力地瘫在了榻上。真到绝处时,想哭都没有眼泪,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其他三人也一样。不管是元光耀的决绝,还是将来的忧虑,都和沉甸甸的大石一样,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房中死寂了很久,就和没人在一样。
等了好一阵子,元光进才干巴巴开口道:“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这种坏事,他要怎么和张婉之开口?
这一下可点燃了导火索。老夫人忽而从榻上坐起来,双眼圆睁,斥道:“你怎么回事?不是和你说过了,一定要瞒着老大吗?”
元光进其实也很烦,被这么一质问,就更烦了。“又不是我说的!阿兄今天一回来,劈头就问我婉之是不是中毒,可见他早就知道了!”
“……是吗?”元光宗出声表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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