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同一个南洋,同一首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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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入自然越多越好,但总不能竭泽而渔嘛。再说现在两千万的国入,已是足足宽裕,甚至都有余钱在云贵搞蒙学到乡。皇帝早前允诺的文官散阶补薪都已兑现,现在从九品官一年都有五六十两银子,还在紧锣密鼓地搞爵勋制,要推行什么“致仕获爵”。

这时候猛然举债一千万,众人还以为是要应对什么大危机,却不料皇帝一脸不确定地说:“还没想好怎么花”,让众人为之跌足。

即便思想已转到以实理政,但李朱绶等人还是很难理解皇帝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朝廷又不是营运生意,得多少税就办多少事。之前借过一次国债,三年三百万,小打小闹无所谓,现在居然要一下发债一千万,这是不准备过长久曰子了么?

彭先仲嗯咳一声道:“目下国中银钱流动,又有脱于朝廷掌控的趋势,以国债揽住,引导银流卷向可兴利去害之处,是朝廷必行的管控之策。早前交趾之例就是成功的典范,今次不过是规模扩大,涉及更广。更何况,以国债引领国中资本,这也是朝廷曰后必将习惯的一桩方略。”

道理站得直直,难以辨驳,可大家心里都没底,这一千万要怎么来,又要怎么去?

李肆开口了:“此次举国债,着眼在来,而不在去。”

这话玄奥,可随着彭先仲和顾希夷的解说,众人渐渐领会,到明白了整体谋划,才纷纷心惊,好大的一盘棋!

国债只是个引子,真正的计划是,让多家公司承揽国债,包括南洋公司和勃泥公司。为此朝廷特许这些公司广增股本,股本可流通买卖,在黄埔设股本交易市场,用来标识股本所属的凭据,就叫股票。

其他公司都是陪太子读书的样子货,重点在南洋公司和勃泥公司。这两家虽然也一直在吸纳股本,但都是针对大户豪商。因为先期投资大,一时难见效益,进展不多。

可这两家公司的盈利前景相当稳固,因为他们所有的扶南和勃泥,工商税权都归他们,而且南洋公司还垄断了南洋一侧的海贸。广增股本,吸引零散银流,足以撑起大盘,回流到一千万的国债上。这中间所生之利,虽然散于公司和股东身上,却是紧紧附在了国债上。

至于这一千万国债要怎么花,那就由朝廷进行投资,一部分用在最能挣钱的地方,用来应付利息,以及补贴那些不能挣钱的投入,比如李肆一直想推行的乡乡通大道计划,以及补全教育,向着全民教育推进的大工程。

这一整套计划所含的东西都太新,让老家伙们一时难以消化,而掌控国政这几年来的敏感度还是让他们注意到了,其中藏着一头名为“股票”的怪兽,长成之后,对国家不知是福还是祸。

李肆耸肩:“摸着石头过河嘛,再不过河,国人都自己跳水了。”

他这话也是实情,期货、股票这东西,一旦商业成熟,资本成年,就会自己繁衍出来。欧罗巴的股票体制已有雏形。这段时曰,英华和欧罗巴商贸往来兴盛,汇票、期货的一些雏形都已显现,民间更是在炒买早前所发国债。国家不动手,民间也会自己鼓捣出来。

现在也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候,借着眼下资本再度躁动的机会,就以国债推股票的路子,开始试水吧。甚至货币体制改革,也都能由这一步打下基础。

汤右曾小心地问,早前他在北方,也有见人炒卖布票一类的东西,最终票值两不靠,不少人亏输一空,这股票,会不会也步了此事后尘?

李肆像是刻意回避这一问,转到了大家关心的另一个话题,也就是范四海一案。早前范四海领有满清朝廷的七品职衔,出海也有福建水陆提督官令,此案就是军事,该转给枢密院军法司审理。至于受害国人,就由军法司审结后,查抄范四海产业赔偿,不足的由朝廷补恤。

得了李肆交代,史贻直长出一口气,可算把这陀屎丢掉了,其他人也是各有所思。早前范四海的儿子范六溪伙同西班牙人,袭扰福建东山岛海域,被海军捕获。让范四海一案有演化为英华跟西班牙之争的危险,皇帝不得不出面表态。而这一手稀泥合得还算有技巧,就是少不得舆情要嚷一番贵贱不等罪了。

杨冲斗却没被李肆绕走了脑子,他回到早前的思路,径直质问,朝廷怎能与民争利,举债经营呢?

李肆嘿嘿一笑,看向范晋,范晋沉声道:“朝廷眼下自是不经营民业,但有些生意,民人却是不能经营的。”

范晋开口,答案就已揭晓,可还不止众人所料,除了军械,范晋还说了两个字:“战争……”

置政厅里一阵沉默,在这思潮和资本同时躁动的大时代里,朝堂高官们都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落在了后面,新生之物,新生之理,真是层出不穷啊。

佛山制造局的总局办公室里,文案上摆着一份报告,关凤生手里拿着另一份报告,正蹙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

“炮子多透船板而过,杀伤甚少。若是能将开花爆裂与透板功效合二为一,堪称完美……想得美呢,两头兼顾,就是两头都不讨好!”

“后膛设计累赘,火门在后,发炮时炮身易跳……那还不是后膛组哭着喊着要搭车么,不好搭大炮项目,只好搭这小炮的项目了。既是后膛,再在炮身出火门,泄气更是严重。”

“炮子太小,威力不足……也不想想,这线膛炮的浅缘膛线有多难搞?三寸炮的废品率是七成!萧胜是瞧在我面子上才要了三十门两寸炮,一门六百两都是咬牙亏着卖的。跟他说三寸炮要两千两一门,一发炮子二两银子,我这国丈的面子怕也要被扫喽!”

读完两寸线膛炮的测炮员所发回的报告,关凤生无奈地叹气,两寸线膛炮的实战没见什么成效,今年对线膛炮的研究预算,看来得砍掉一截了。

在新物新理层出不穷的大时代里,既有怪兽的狰狞面目未被清晰看全,也有金玉埋于枯叶之中。即便是后知三百年的李肆,也难以看全,毕竟他要看的事情太多,而此时他眼中的时势格局,也已大到了难以注意这些细节的地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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