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铁骑悲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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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将近,风渐起,沙尘轻卷,喀尔喀蒙古三部联军在地平线上推开一道杂色的斑驳浪潮,朝南面那道清晰分割出天地的红线倾泻而下。

六里左右的距离,两里缓行,两里小跑,两里全速冲击,这虽然已有些超越马力极限,但跟拥有大量火炮的对手作战,也是无奈之举。对领军前驱的塔宾来说,这也是此战最大的挑战,至于敌军……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能当面抵挡一万五千蒙古铁骑全速冲击的力量存在。

“各师按教典接战,别的没了。”

羽林军都统制彭世涵殚精竭思,查找着部队的漏洞,最终却无话可说,发出的军令也只有象征意义。

数里外万马奔腾,地面微微的颤抖也如鼓点一般,但各师营主官的内心却都平静如水。

一百零一师统制刘澄有点感冒,揩着鼻涕,朝前来请示的部下不耐烦地挥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百零二师统制庞松振没理会前方荒漠远处如风暴一般卷起的尘浪,就捏着一块半个手掌大的怀表,另一只手竖起两指,该是在计算师属火炮开火的时间。

禁卫第六师统制桂真的两个营在右翼,遮护军属读力炮营和全军侧翼,看着尘浪的翻卷方向,他丧气地一口痰吐在地上,捏着马鞭,去寻部下的小纰漏了。

“四里!开炮!”

炮兵阵地上,十六门二十斤炮前后梯次布置,炮营指挥脑袋一直凑在三角架支起的望远镜上,一声令下,雷鸣般的怒吼在原野上荡开,炮口喷出的白烟带起沙尘,也扯开一条灰黄雾带。

厚重而沉闷的炮声拍在耳膜上,让塔宾的心念越发坚定。他刚催着坐骑加速小跑,两军相交还有三四里地,汉人就急不可耐地用火炮轰击了,这么远的距离,能打中什么?罗刹人给的火炮在四五里外轰城墙,十炮能轰中一炮就是有长生天护佑。

原本风大,万马奔腾的烟尘已浓,而炮弹砸在地上,更是沙尘飞扬,左右三五十步外的景象就已看不清,只依稀能见无可阻挡的人马之潮在继续推进。

塔宾再不理会炮声,心无旁骛地艹控着坐骑。这支喀尔喀蒙古大军的战马大多都已习惯枪炮声,但还是需要主人以马鞭和有力的双腿不时安定。

三里……两里……

炮声猛然增大,还混进了嗖嗖的尖利嘶鸣,接着战马惊嘶声连绵不绝。这是塔宾熟悉的战场背景音,自眼角里瞟去,万马之潮的轮廓在尘雾中依旧厚重,前进的势头丝毫没有受到阻挡,正合他的预料。

再不理会炮声,塔宾马鞭猛抽,两腿用力,坐骑甩头轻嘶,骤然加速。而在塔宾身后,一股股尘烟喷薄而起,吞噬着一片片人马杂影。

两里……全速——!

塔宾没有冲在最前面,马术最精湛,战意最浓烈的巴特尔在前方拉起的烟尘汇聚在一起,几乎快遮断了塔宾的前方视野。他只依稀见到前方的红线已扩至一道红墙,以蒙古人特有的距离感,他催着坐骑全力冲刺,即便是心爱的坐骑在此战后废掉,他也已无心考虑,最后的两里是最危险的,而胜利就在这两里路程之后。

咚咚咚咚……

炮声猛然密集起来,从最初的一道道雷鸣,变作了激流一般嘈杂,甚至近乎于黄河上的瀑布。那道依稀的红墙前方,也绽放着团团白烟,让视野更加飘渺,宛如置身云间。塔宾开始有一种错觉,大地的颤抖已非自己这支大军的马踏,而是敌军火炮造成的。

这真的是火炮轰击的声势,而不是火枪射击么?怎么可能这么密集?他这么想着。

塔宾想观察一下自己人的情况,可在这猛烈的音浪中,马嘶声也变得格外模糊,听不出什么。左右部下的身影也全都淹没在尘雾中,看不出这万人铁骑受到了什么损伤。

不能有杂念……蒙古汉子不会这么容易被吓住,更不会轻而易举就被打倒。

塔宾紧了紧左手的盾牌,再掂了掂右手的弯刀,这份量让他稳住了心神,乃至勇气也渐渐自心胸充盈到全身。

蓬蓬蓬蓬……

再冲了百来步,离那道红墙已只有一里半的距离,炮声再提了一个大调,爆裂声又混了进来。

无数团橘黄焰光瞬闪即逝,裹起一团沙尘,塔宾之前的错觉已经从地面延伸到半空,炮风混沌交织,人马如置身乱流的小船,都有些把握不住方向。

一发开花弹在塔宾侧面十来步炸开,铁片嗖嗖从头顶和身后掠过,接着涌来的冲击波带得正全速急奔的塔宾人马一滞。

眼见坐骑就要撅蹄失控,塔宾以前所未有之力灌入胯下,坐骑哀鸣一声,马腿飞扬,竟然朝前一个大蹿,再度加速。

塔宾形若疯癫地高声大笑起来,两眼已近血红,就是这样!炮打得如此猛烈,不正说明汉人的羸弱和胆怯?离那道红墙已不过一里远,汉人的末曰即将到来!

蒙古铁骑如洪流自沙尘中奔出,将那道不过是血肉之躯所组的红墙冲垮,在塔宾正因血液急涌而格外亢奋的意念里,这样的景象就如先知的预言,无比清晰,如钢铁一般坚硬。

烟尘已淡,最后更完全消散了,塔宾的身影从沙尘中拔出来,人马几乎已经合一,朝着不过二三百步的红衣步阵冲去。

塔宾下意识地扫视左右,要看看自己所携的铁骑洪流破开尘雾的景象。

孤独……

塔宾身上裹着的万军冲击之气猛然消失,一颗心更如坠入深渊。

没有什么铁骑洪流,跟着他冲出尘雾的只有稀疏、凌乱、寥寥无几的人马,个个正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显然已完全陷入癫狂状态。

不可能!绝不可能就剩这么点人!之前的万人大军呢?

塔宾仓皇地扫视后方,可后方全被浓浓的烟尘遮住,汉人的炮火还在不停的翻搅着。依稀也还能见身影轮廓,可仿佛却已凝固在烟尘中,怎么也拔不出这片混沌之域。

再转视前方,那道由一段段肩并肩密集人列排出的红墙那么清晰,红墙间的火炮轰响之后,倒退了一小截,再被炮兵迅速推回到原位,这一幕都被塔宾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他再看到一个军官高举军刀,猛然挥下。

塔宾一马当先,已经冲到了二百步内,后方也不断有人冲出烟尘,却依旧稀稀落落。

“瞄准……开火——!”

呼声在红墙间此起彼伏,上了刺刀的火枪如林一般平举,红墙骤然变作一道钢铁荆棘,塔宾心脏就觉得猛然一痛,他似乎又有了预知,那枪口,那刺刀,马上就要戳进自己的心口。

“啊——!”

塔宾下意识地举起盾牌,抵抗这股无可阻挡的畏惧之潮。

枪声响了……

这已不是枪声,至少两千枝线膛燧发枪排射,将弹丸有力而稳定地推出枪膛,倾泻出一道灼热的钢铁翼面,宽三四里,纵深两三百不的正面被一切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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