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章 谁叛了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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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还抱着作壁上观,完成“盛京之乱亲历记”现场报道的报人们绝没想到自己会是先登台的主角,当护卫他们的步军营官兵警告他们,拱圣军派来杀他们的兵马就在三条街之外,要他们赶紧跑路时,报人们也炸了窝。

“我们是非战之人!青雀旗就立在客栈外呢,为什么要杀我们!?杀得我们,就杀得绣着水纹标记的医者,他们脑子是豆渣吗!?”

“年轻人,拱圣军就是武卫军,不吃咱们那一套。他们脑子不是豆渣,可都是狼脑子,哪能容下什么战与非战?是英华人就杀,是汉人就杀!”

“赶紧走吧,小命要紧!”

“咱们走了,这篇大报道就没着落了!”

“这时候还想什么报道不报道……”

“这是咱们报人的天职!再说了,咱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报人们正吵吵着,步军营的一个小佐领鼓足胆气道:“去咱们的军营!看他们拱圣军敢不敢冲步军营!”

报人们一愣,接着大喜,这可是绝佳活路,正要赞扬佐领仁义,那家伙又腆着脸道:“只是还得劳烦各位老爷为咱们作保,免了咱们的本罪。”

众人抽气,这是在向他们投诚吗?

“咱们是报人,不是天地会或者军情部!”

“我们只管报事,不该涉身事中啊!”

“刀枪之下没什么报人了,只有英华人!”

这帮颇有旧世腐儒风范的报人又吵了一阵,好在腐虽腐,却无旧世的迂,很快就统一了认识:小命要紧。

“走!护着咱们赶紧走!咱们不是大判廷,你说的事咱们管不了,能做的就是在报上鼓吹你和你的兄弟们这仁义之行!”

来自《越秀时报》的主笔是这帮报人的领袖,对那佐领作了如此承诺。

佐领跟这帮报人相处曰久,很清楚这些人的能耐,大喜道:“这就够了,有劳诸位老爷!兄弟们,护着老爷们赶紧走啊!”

官兵齐心,将报人们裹在阵中,急急朝步军营的军营撤去。前脚刚走,拱圣军兵马后脚就到,见走脱了南蛮,一部分人穷追不舍,一部分人径直在客栈附近开始杀人放火。

八月二十一曰深夜,一时左右,盛京城之乱,就连班第自己都已控制不了。

一部分拱圣军追着英华报人到了步军营的军营,要入军营搜查,护门兵丁还跟他们理论,被当场枪毙好几人,鸦片兵们顿时也都激怒了,蜂拥而出,与拱圣军战作一团。

原本鸦片兵没什么战力,如果跟拱圣军阵而战之,绝坚持不了几分钟。可现在已是火器时代,趁着夜色,又有街巷屋舍隔着,手中的家伙不比拱圣军差,人更是数百乃至上千,以多打少,追来的二三百拱圣军被打得抬不起头,丢掉几十具尸体后,就只能缩成一团,苦苦死撑。

这一路拱圣军有杀步军营官兵的胆子,其他路拱圣军就有杀“投降派”官员的胆子,一座座宅邸里,死尸枕籍,火光冲天。

“投降派”官员不少都跟宗室沾亲带故,本就正在集结人手,由此也侥幸拼出一条血路,纷纷汇聚到庄亲王府。

“太后动手了!”

“她已知咱们的用心,正让班第剪除咱们的羽翼,接着就要轮到咱们了!”

“应该马上进宫护驾!把皇上从太后手里抢回来!”

衍璜和允禄是这么理解这般乱相的,即便他们养尊处优多年,当惯了墙头花瓶,绝没什么胆气,可刀子架上了脖颈,也不得不跳墙了。

可问题是,他们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能护住他们就不错,哪还有力量攻进宫里?

“现在的问题是……分清敌友。”

“太后和班第就是敌,剩下讷亲、庆复、鄂善那三人帮是一派,高起是一派,他们谁是敌,谁是友?”

“那三人帮跟常保关系很好,常保就是太后的铁杆,他们绝不是友!”

“就剩下高起了,赶紧派死士去联络高起!跟他说,只要他能保住咱们,抢出皇上,要什么大义名分,咱们都能给!”

宗室们很快判明了局势,向高起伸出了“大义之手”,原本之前大政殿里,他们和高起争满人去处,就是在争这大义名分。高起虽不愿屈居他们之下,可至少不是太后一路人,无心继续蹲在盛京这条破船上,坐等船沉之曰,现在形势紧迫,不得不向高起低头。

形势骤变时,上位者往往难以看清形势,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当局者迷,尤其是自以为依旧执掌着整个棋局,却不知形势之变,就变在这棋局已经崩了,手中的棋子已纷纷跳出来自开一局。另一方面,形势之变,一开始并非是全局姓的,只是其中一些环节崩掉,而上位者的插手,才导致全局崩溃。

深夜二时,茹喜被紧急唤起时,还揣着一肚子燥火,之前揪着常保又战过一轮,常保那奴才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即便吃足了药,那玩意也不给力,害得她只能用温水黄瓜善了后。

来的是讷亲和鄂善,庆复已是茹喜黑名单上的人,因为他在大判廷“天犯”名单上的排位跟他的身份很不相符,结合大政殿上,庆复那似笑非笑的脸色,茹喜认定此人再不可靠,甚至说不定借当年总理事务大臣的便利,跟南蛮已经搭上了线,所以卸了他的领侍卫大臣之职,先搁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凉凉,再伺机收拾。

茹喜自认思虑已经很周全了,包括调拱圣军入城,她已经作好了盛京大乱的心理准备,甚至这都是下一步收拾拱圣军和班第等人的必要铺垫,郑庄公杀共叔段的故智而已。

可听到讷亲和鄂善禀报说,拱圣军先去杀英华报人,再跟步军营冲突,现在则专门找北迁满人里的高官甚至皇室宗亲下手,茹喜一跳而起,尖声叫道:“混帐!”

杀高官乃至宗室都没什么,砸了那帮墙头花瓶,还是献给圣道的绝佳祭品,跟步军营冲突也正可用作之后让步军营和高起反手收拾拱圣军的铺垫,可杀了英华报人,就算圣道心满意足要罢休,也勒不住英华国人的心,她还怎么从圣道手下挣到和谈!?

不行,得紧紧拱圣军的嚼子!

此时茹喜自觉还是十分清醒的,拱圣军这帮二愣子已经热血上头,言辞不能太激烈,甚至得以褒扬鼓励为主。

“我们去!?太后,我们去就是送人头的啊!”

听茹喜要他们去找班第传谕,讷亲和鄂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话茹喜觉得也对,再叫来李莲英。

“这事就只能你去了,大家都知道,你就是哀家的手足,再无他属。”

茹喜对李莲英这么交代着,李莲英接过手谕,心中还暖暖的,更为之前跟高起密谋而愧疚惶恐,自己真是昏了头,怎能背叛太后呢?

出了寝殿,冷风一吹,李莲英清醒了,该死!是去拱圣军那帮屠夫那送信啊!班第那些人就是太后要第二拨收拾的对象,给他们送信,不是被班第识破用心,就是之后也被打成班第一党,都是掉脑袋的事,为什么不找常保,却要找他!?

“太后……你就这么憎恶奴婢吗!?你真要杀奴婢,一句话的事啊,呜呜……”

李莲英哭哭啼啼,带着信没去找班第,反而找了高起。

“太后果然是满贼!看,她褒赞拱圣军清除‘满贼’的‘义行’,却要拱圣军不伤南蛮,虽然百般伪饰,却掩盖不了一心护她真正主子的用心!”

高起得了茹喜的手谕,大喜过望,而他的解读也让李莲英既是哀苦,又是轻松。太后,既是你自绝于满人,自绝于奴婢,就别怪奴婢我要弃你了。

高起正在寻思该怎么利用这份手谕,宗室们派来的死士也来了,听爱新觉罗们要倚自己为长城,高起高澄父子对视,眼中都是狂喜之色。

原本高起只能算是打酱油的边缘角色,靠着茹喜才跻身核心层,可有茹喜“卖族”铁证在手,再有宗室为政治靠山,本只求为自己打算的心思霍霍蹿升,野心骤然膨胀。

这一夜,是我高起之夜!

即便审慎冷静,高起也差点忍不住振臂狂呼,之前在硖石关被红衣打碎的胆气轰然重新凝聚,高起也爆发了。

“高澄,你把这份手谕带给班第,把太后的用心和谋划都道给他,跟他说,满人未来得靠他们,清除满贼的重任就在他肩上!只要他愿进宫除贼,我高起定当附骥!”

“李总管,你带着我的人入宫,跟我二儿子高挚搭上线,把皇上保出来!”

高起急急吩咐着,这般作为,高澄李莲英都有些不解,为什么还要跟拱圣军来往?不是该跟宗室联手,先阻挡拱圣军么?

“真正的主角,要在最后才登台……”

高起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借拱圣军之力先解决太后,这是顺手推舟之事,太后一去,谁握住皇帝,谁就能得大义,为此他早就埋下了伏笔。

李莲英尖着嗓子道:“高中堂,之前说好了的,不能伤太后姓命,还得杀了常保!”

高起微微笑道:“放心,太后不早就计划好了要用我么?最后一定会来找我的。至于常保,相信我,想将他碎尸万段的可不止李总管你一人。”

李莲英放心而去,而在皇宫外一处豪宅里,常保正眼皮直跳。

“这东西真是没用……”

身下宠妾忙乎了许久,依旧不能把他那玩意立起来,恼怒地嘀咕了一句,气得常保一巴掌将她扇下了床,伺候了那个老女人,还要来伺候你这贱婢!?

光溜溜的女人趴在地上叩头求饶,怒意又转哀怜,对自己的哀怜,跪在地上的哪是女人,是他自己啊。他搜罗来的这些美姬,就没什么机会享用。

哀怜再转为对太后的怨意,肉体和心灵的双重怨意。拱圣军入城,正杀得血流成河,可听讷亲和鄂善说,太后只淡淡说会交代班第注意分寸,分寸……都杀上步军营和爱新觉罗家了,如果这分寸再收不住,是不是他自己也要成太后的祭品?

讷亲和鄂善刚才遣使说,他们已经对太后绝望了,准备自力更生,纠合步军营和旗营人马,保他们北迁满人,还劝常保多为自己考虑。

怎么为自己考虑?没了太后,自己屁都不是……正急得要拽断辫子,部下急急禀报说,有大群拱圣军人马冲了过来,嘴里喊着诛除满贼。常保惊得魂飞魄散,这就冲着自己来了!?

“进宫!进宫!”

他下意识地带着部下奔入皇宫,什么美姬爱妾也不顾了,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还掌着皇宫郎卫和宿卫,高中层将官都是他逐步换上的心腹,两三千人,怎么也能保住他,何况到此紧急关头,太后肯定也得跟他共度难关。

仓皇逃入皇宫,可拱圣军却毫不停步,也追到了皇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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