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停雨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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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云散去,长空月明星稀。

许不令徒步行走在杭州城外的官道上,肩膀的伤痕,已经被陈思凝包扎起来,身上的淤青也渐渐褪去,不过双眸依旧紧蹙,摩挲着手中那枚小小玉佩。

陈思凝和许不令一起,往北追出十余里,起初还能看到小桃花模糊的脚印,最后直接失去了踪影。

陈思凝知道许不令担心小桃花,走在许不令的身边,稍微思索了下,安慰道:

“相公,小桃花把玉佩留下来,肯定有所缘由,不是因为你杀了她师父……”

许不令叹了口气,把玉佩收进怀里,抬手勾着陈思凝的肩膀当做支撑,摇头道:

“我没杀左清秋,那脑袋缺根筋的,打架前竟然嗑药,救都救不回来,纯粹给我找麻烦。不过依照左清秋死前看的方向,断气前应该见过小桃花,只希望那厮有点良心,别怂恿小桃花给他报仇,唉……”

陈思凝在北齐的时候,和小桃花关系不错,想了想道:

“小桃花那姑娘,根本就不像是江湖人。她娘亲估计还在北齐,应该会回去。你不是还要去北齐的吗,到时候去找她就好了,以你的花言巧语,有什么误会解不开的。”

许不令还得陪着陆姨待产,此时没法孤身入北齐找人,当下别无他法,只能点头,岔开话题道:

“是啊,要是都像思凝这么好骗,日子就安宁多了。”

??

陈思凝桃花美眸微微一眯,抬手在许不令的肩膀上拍了下:

“找打是吧?”

“嘶——”

许不令抽了口凉气,胳膊搂紧了几分:

“敢打相公,忘了家法不成?”

陈思凝平时肯定不敢蹦跶,但许不令都被打成这样了,她还怕个什么?

陈思凝学着许不令的模样挑了挑眉毛:

“你奈我何?信不信我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把你绑起来打一顿?”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有心训媳妇身体却没啥力气,只能点头:

“好,你厉害,等相公修养好了,再告诉你什么是夫纲。”

陈思凝轻轻‘哼~’了声,继续扶着许不令,走向灯海如潮的杭州。

因为石龙山的事儿,许不令耽搁了时间,没能去渡口接人,萧绮和玉芙自行回到了白马庄。

白马庄内灯火通明,厉寒生已经得到妥善医治。城外的几具尸体都带了回来,都是江湖上的名人,打鹰楼不少人跑过来围观。

人死如灯灭,许不令回到庄子,和夜莺吩咐了一句,让护卫找个地方埋了半面佛和燕回林。

至于左清秋,其任北齐国师二十年,殚精竭虑匡扶北齐,是北齐姜氏中兴的首位功臣;后领兵入中原,更是打的关中军、辽西军两路大玥主力军队节节败退,差点跳了黄河,无论文治武功,都是世间第一等。

左清秋即便是敌国的臣子,其一生功绩也不能被忽视,许不令自己心里都承认,如果没火炮傍身,他不一定能奈何左清秋。为此,许不令特地将其厚葬在玉皇山下,供后人祭奠,也算是对左清秋一生所为的肯定。

安排完这些事情后,许不令回到了后宅。

宁清夜今天被吓得够呛,躲回了自己房间生闷气。但经过今天那真情流露的对话,父女俩之间的隔阂消去大半,宁清夜只是还没想清楚而已,此时也没必要过去劝慰,让她自己冷静两天就好。

后宅之中人不多,豆豆脸红红的躲在柱子后面偷瞄,小脸儿洗的粉嫩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瞧见许不令就躲进了屋子里。

祝满枝一直在游廊里来回踱步,见许不令回来了,连忙跑到跟前,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相公,小十二找回来没有?我专门煮了螺蛳粉,还想叫她一起吃来着……”

祝满枝很重情义,虽然只和小桃花相处了两三天,但以满枝的社交天赋,彼此早就是拜把子的姐妹了。

下午小桃花回来,祝满枝还挺高兴的,哪想到一转眼就不见了,再然后就看到了左清秋的尸体,她心里如何不担心。

许不令也不知该怎么说,他摸了摸满枝的脑袋瓜,轻笑道:

“会回来的,只是出去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祝满枝抿了抿嘴,还想说些什么,陈思凝就走到跟前,拉着满枝的手,轻声道:

“相公对小桃花有恩,无论报救命之恩,还是报杀师之仇,肯定都会回来。相公受伤了,让他休息下,这些事以后再说。”

祝满枝见此,也不多问了,轻声说了句:“我去把粉儿拿过来,相公吃点东西吧。”和陈思凝一起去了厨房。

许不令在饭厅里吃了点东西后,便回到了休息的房间,本来安排的‘一龙战八凤’,看目前情况肯定是泡汤了。

萧绮和玉芙过来看望了下后,就回了房间,留着楚楚在屋里,给许不令处理身上的伤势。

睡房中灯火昏黄,身着红色睡裙的钟离楚楚,侧坐在床榻旁,手里拿着跌打药酒。

钟离楚楚瞧见许不令胸口后背尚未褪去的淤青,还有肩头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双眸中满是心疼,轻轻涂抹间,温声道:

“明知道对手厉害,怎么还两个人往过跑?清夜都快被吓死了,还有满枝,下午开开心心的煮螺蛳粉,想着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来着,结果倒好,弄成这幅模样……”

许不令趴在床榻上,手指摩挲着刻有桃花的玉佩,稍微无奈的道:

“就是想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才跑过去劝劝左清秋,只可惜没劝住。不过也算有收获,厉伯父装死,倒是和清夜把话说清楚了。”

钟离楚楚擦拭完了药酒后,灭掉了烛火,在旁边躺了下来,借着银白月色,看向许不令的侧脸,小声道:

“以后别再打打杀杀了,马上要当爹的人,手底下这么多兄弟,还要自己上去拼,江湖人谁能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

许不令把玉佩放在枕头下,偏过头来,四目相对:

“左清秋一死,我想打架,都找不到对手了,去北齐打仗,也只是在军中当个‘帅’,想出场都没机会。等今明两年,我把北齐平定,咱们就去长安城呆着,安稳过日子。我其实早都累了。”

钟离楚楚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根本帮不上忙,肯定不想许不令再打仗。她凑近了几分,指尖划着许不令的胸口,幽声道:

“打仗没完没了的,都打了一年多了……你什么时候去北齐啊?”

“陆姨快八个月了,等陆姨顺利生下孩子,我再去追大军队伍,按时间来算,九月份吧。”

许不令见楚楚情绪有点低落,想了想,勾起嘴角笑了下:

“事情总是要去做的,以后日子长着呢,等回了长安城,有的是时间卿卿我我。对了,以后到了长安城,你准备做什么?”

“嗯?”

钟离楚楚听到这个问题,稍微愣了下,思索稍许,才轻声道:

“我……我也不知道。本来想和你闯江湖的,但现在又不想了,还是安稳些好。我们私下里其实聊过这些,满枝说她以后要建个‘虎卫’,代替狼卫;清夜肯定是跟着满枝,我武艺不好,进去丢人,还是算了。嗯……思凝武艺高,但是她想开个酒楼,卖螺蛳粉。螺蛳粉味道太难闻了,我是不会做……开医馆吧,估计还是得把师父拉来坐镇,我当打杂的……”

钟离楚楚说着说着,就有点委屈了:“我好像什么都干不好。”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抬手捏了捏楚楚的脸蛋儿:

“你舞跳的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等以后到了长安城,可以开一家‘舞行’,专门教魁寿街的千金小姐跳舞,满枝思凝她们,保准缠着你让你教。”

钟离楚楚脸色一红,想起自己那越跳衣服越少的舞姿,有点不好意思:

“这些东西,怎么好意思教给那些千金小姐……你是想去偷看吧?”

许不令抬了抬眉毛:“这怎么能叫偷看?这叫欣赏艺术。”

“什么艺术。”

钟离楚楚手指在许不令胸口戳了戳:

“你都这么多媳妇了,还敢好色?”

“我光看看,又不负责……嘶——有伤呢,别掐……”

“哼……”

钟离楚楚松开了腰间的手指,正想继续闲聊,却发现有什么东西顶着她的腿侧。

??

钟离楚楚目光往下瞄了瞄,又神色古怪的看向许不令:

“相公,你都这样了……还敢起歪念头?”

许不令微微摊开手:“肩膀上一点小伤罢了,又不影响其他地方,可别小看相公。”

钟离楚楚半信半疑:“真的?”

许不令抬手拍了拍胸口:

“我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磕了药的左清秋都能打趴下,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还得了?来吧来吧,不信你试试。”

钟离楚楚咬了咬下唇,在床榻上侧坐,瞄了许不令两眼:

“这可是相公自己说的。”

许不令在枕头上平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天王老子来了我都扛得住,我说的。”

钟离楚楚微微点头,并没有解开身上的睡袍,而是转眼面向门口:

“绮绮姐、玉芙、满枝、思凝……”

“诶诶诶——”

许不令脸色微变,连忙拉住楚楚的手:

“嘘嘘,相公有伤,那什么……”

踏踏踏——

话没说完,房间外就想起了脚步声。

一直担心着许不令的萧绮,从外面跑了进来,询问道:

“怎么了?”

松玉芙已经睡下,此时只穿着肚兜披着睡袍,从门口探进来:

“楚楚,你叫我?”

随时待命的夜莺,和武艺高强的陈思凝自不用说,直接把在房顶上看月亮想小十二的满枝都给拎过来了,连在屋里自闭的宁清夜,都闻声跑进了屋里。

许不令脸色一白,微微摊开手:

“呵呵,来的真快,好不容易仗打完,楚楚想一起聊天来着……”

楚楚眨了眨眸子:“相公,你不是说天王老子来了都扛得住吗?服软了?”

“开玩笑,我服什么软?硬着呢……”

房门外,六个姑娘神色一阵怪异,左右互视几眼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屋里,关上了门窗。

庭院幽幽,夏夜寂寂,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从房间里响起:

“相公大人,你想从谁先开始聊呀?”

“我……唉……”

“不行就算了,我们当媳妇的,知道轻重。”

“什么不行,来吧来吧,还真以为相公怕你们?”

“这仗也打完了,相公受伤,估计得在屋里躺半个月,既然相公不怕,那正好……”

“半个月……豆豆还小,就别往进拉了……”

……

声音渐小,尚未到七夕佳节,七仙女与牛郎的甜蜜故事,便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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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个多月的战火下来,时间也从四月初夏,到了七月初秋。

东部四王彻底覆灭,加上朝廷大力赈灾善后,本就富甲天下的江南,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

等到秋收时节,乡野间虽然还有些许流民、盗匪,但城镇之中,已经在大力整治下恢复了原本的秩序。诗会文会之内的娱乐活动也开始复兴,金陵城十八里秦淮处处笙歌,让城中百姓甚至忘却了,战乱才过去不到半个月。

秋日幽幽,秦淮河畔,不算辽阔的河面上飘满的画舫楼船,文德桥的南岸,白墙青瓦之间,金陵陆氏的祖宅坐落其中。

江南水乡,多是深宅小院,陆家祖宅深处的院落里,大桂花树下铺上了软毯,摆着一张小案,上面放着清酒、瓜果。

萧湘儿身着大红长裙,不胜酒力,稍显慵懒的斜依在小案上,手儿撑着侧脸,如玉脸颊酡红,杏眸似醉非嘴,随着远处秦淮河上传来的小调,哼唱着: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小案的前方,钟离玖玖提着蓝色舞裙,腰间挂着银色铃铛,在姐妹面前,展露着从楚楚哪里学来的曼妙舞姿。小麻雀煽着翅膀,绕着玖玖飞行,嘴里‘叽叽喳喳—’,好似也在给主子打着拍子。

陆红鸾靠在院中的躺椅上,手里拿着针线,缝着婴儿穿着虎头鞋,瞧见湘儿醉醺醺的模样,偶尔也会抬起眼帘笑一下。

宁玉合只会剑舞,怕吓到已经待产的陆红鸾,没有跑上去凑热闹,而是站在大桂树下,轻柔的推着秋千。

一袭暖黄色襦裙的崔小婉,纤细双手抓着秋千的绳子,坐在秋千上来回摇晃,绣着桃花的裙摆,在空中洒出一帘弧线,也在跟着轻声哼唱: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场景很美,但这曲子,明显勾起了几个女人心底的相思。

萧湘儿唱了片刻,从腰间解下了红木小牌,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眼神忽闪,不知想到了什么东西。

崔小婉瞧见此景,停下了哼唱,脆声道:

“母后,老许马上就回来了,别着急,我们让你先,不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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