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2 / 2)
王自生捡起旁边的半块胡饼,咬了一口。这饼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了,又冷又硬,险些将他的牙齿磕下来一颗。他绝望的将放下饼,口中喃喃的骂了一句。
这时一旁递过来一只陶碗来,王自生抬起头来,是一张同样疲敝的脸。“这饼太硬了,得弄碎了再用水泡着吃!”说话那人接过那半块胡饼,拔出腰间的小刀将其切碎,丢在碗中,又倒了点水进去,用小刀搅了搅,将陶碗递给王自生:“来,这样就好多了!”
王自生接过陶碗,拿了一块塞入口中,果然浸透了水的饼要软多了,虽然还是粗粝的很,但总算可以入口了,他满意的笑了笑,将陶碗放到了两人的中央,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对面那人也拿了一块,于是二人便你一块我一块,不一会儿便将陶碗中的碎饼吃完了,连水都没有剩。
“郎君,你这一身功夫俊的很,可行事却不像是行伍历练出来的,应该是将门子弟吧?”那人吃罢了饼,低声问道,王自生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答,中国有俗语说“好男不当兵!”这固然是说战阵上的厮杀危险,更多的却是说当兵的苦楚。行军打仗时,底层士卒必须背负着军器盔甲,辎重食粮,到了营地还得挖土掘壕,伐木烧水,没有片刻休息,更不要说吃的行粮更是难吃到了极点,粗粝无比,时常三两日也未必能吃上一顿饱饭,便是最穷的佃户只怕都胜过了。王自生虽然很小便在军中,战阵娴熟,但毕竟身为王佛儿义子,又是在吕方的身边做事,那些底层士卒的苦楚自然是经历的少,结果被这等老行伍一眼就辨认出来了。
那军汉见王自生没有回答,知道是对方默认了,便接着说道:“这几日的情况您也都看到了,吴贼的攻势一日胜过一日,城外的屏障也给填的差不多了,他们有那么多船只,若要拆了打制攻城器械,怎么也用不完,咱们却有两人没有援兵上来了,这般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呀!”
王自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军汉,只见他腰背有点佝偻,须发斑白,细看却只有三十多岁,正是那种在军中待了十余年的老兵形象,他在父亲的麾下就曾经看到不少这种人。王自生知道这等老兵,眼光最是毒辣,寻常资历浅一点的青年军官,根本指挥不动的,他此番过来,定然有话说。便笑了笑:“你有什么话便直说,这里就你我二人,便是有什么犯忌的话,我也只当没听见便是!”
“好!”那军汉笑了笑:“既然如此,某家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您是将门子弟,应该清楚洪州守备全在蓼洲,只要蓼洲在手,洪州内外交通就不会断绝,水军可以进退自如,要是蓼洲一失,水军就被堵在南塘中……”
“罢了,这些我都知道,你且拣要紧的说便是!”王自生抬了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那军汉也不以为忤,笑道:“某家的意思是,眼看这洪州城守不住了,咱们替钟家打得这么狠,也算对得起他们了,但城破之后,总不能落得个没下场吧!”
王自生没有立即说话,他这几日来进则先锋,退则殿后,在所部士卒中的威望也是日渐提高,昨日鲁四受了箭伤去城中治疗后,他已经是这三百人的官长了,他留在这孤城之中自然不是为了钟匡时卖命的,而是另有所图,此时机会出现了,他却分外慎重了起来,思忖了半响之后,他才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东西?”
王自生这问话却可作两种解释:其一是为什么跟我说而不跟别人说,其二是为何和我说这些而不说其他的。王自生的此时的意思是第一种,那军汉笑了笑,道:“因为郎君并非本地口音,没有家室牵挂!”接着那军汉不待王自生,一把扯开衣衫前襟,袒露出毛茸茸的胸口笑道:“某家也是了然一身,也有十几个单身汉子追随,这里搜罗一下敢干的也有百十人,也能做一番事业了,只要郎君给条出路,某家这条性命便卖给郎君了!”
王自生的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这几日来他一直在苦思冥想,如何寻找机会,为镇海军的侵攻获得先机,可无论怎么想,要成事至少也要一队人马。但手下的三百人若要他们守城倒也罢了,若要他们对自己惟命是从,去干其他勾当,只怕就难了,却没想到今天机会竟然自己跳到眼前了,难道是大王当真是有天命在身,有百神庇佑不成?
大侵攻 第542章 破城(1)
第542章 破城(1)
“陈三、余七!你们两个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回来报信。余者皆不得擅动,违令者斩!”王自生拔出腰刀,厉声喝道,他也知道此时军心已乱,若是强逼,反会激起生变,不如派人前去打听,军士们反而安心。
守兵们见状,也渐渐静了下来,毕竟眼下在孤城之中,连具体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到处乱跑,只怕会成后面督战队的刀下鬼。此时城外传来一阵阵的鼓声,已经熟悉敌情了的守兵们明白淮南军的下一波进攻即将开始了,城下的民夫们开始将箭矢、油脂、石弹等军械送上城头来,守兵们也压低身躯,隐藏在女墙等遮蔽物的后面,准备迎击对方的猛攻。
但是城下淮南军的行动却十分古怪,虽然鼓声在持续,但军队并没有前进,甚至士卒们席地而坐,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一般。城上的守兵见状再联系起方才的巨响,眼神也不断的向南面飘去,一阵阵的交头接耳声在城头响起,王自生听得越发烦躁起来。
不一会儿,先前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两名士卒便赶了回来,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惊惶之色,冲到王自生身旁低声道:“都头,不好了,东门那边出事了,淮南兵从水门那边杀进来了,占了好长一段城墙,好几个坊市都起火了!眼看守不住了!”
“什么?东门那边出事了?”王自生不由得大惊失色,仿佛是为了印证陈三、余七二人的话语,南面升起了几道黑烟,直冲云霄,城头上守兵见状更是紊乱起来。
王自生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将陈三扯到一旁,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东门那边不是水门吗,正对着东湖,旁边也有舟师,前些日子一点事情都没有,怎的一下子就出事了?”
陈三苦笑着答道:“小的如何知道,只听逃下来的败兵说领头的是钟延规那厮,他对这洪州城就跟自家后院一般熟悉,兴许是有那条小道摸过来的吧!”
“原来如此,想不到淮南军一直都没动那边,全力攻打东阳门,却是为了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好一个声东击西,虚实互用。”王自生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洪州城一共有北门、范宁门、昌门、皋门、松阳门、南门、东门、东阳门八道城门,其中昌门、皋门、松阳门、南门、东门这五座城门分别面对赣江、南塘、东湖,城外的陆地十分狭窄,淮南军投入的进攻兵力不多,只是在蓼洲设立大营,卡住南塘、东塘通往赣江的入口,尤其是东门,城门外就是东湖,乃是一道水门。随着东阳门、范宁门、北门方向淮南军攻势的加强,在东门方向的守兵也逐渐被抽走,而钟延规则抓住机会,引精兵潜行进入水门,一举夺下城门。
“都头,淮南军动了,我们当如何应付呀!”一阵喊声把王自生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他冲到女墙边,只见随着一阵阵的鼓声,城外的敌军开始缓慢的向这边移动过来,显然又一轮新的攻势即将开始了。
“该死,淮南军这是看到已经破城,想要牵制住这边的守兵,防止守兵重新夺回东门。这样一来,东门守将的最好选择就是堵死身后的旧门,逼守东阳门的守军死战到底,为反击东门争取时间。处于第一线守军的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几乎是电光火石间,王自生便判明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他自然不愿意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乱军之中,他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对方才那个和自己一同吃饼的军汉喊道:“你过来一下!”
那军汉跳起身来,躬身领命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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