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之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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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古是什么人?那是什么道理都不讲的浑人。

他没脑子,不怕死,性子直,最主要的是,他最恨左军。

左军那一肚子坏水的抚军将军刚来时,他就觉得今天要出事。

右军当年有过好几位非常优秀的将军,后来都被左军强走了,这事三军都知道,而左军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左军的抚军将军和大将军、中军将军都是联姻关系。

大将军拓跋延的妻子是尉迟大族的贵女,中军将军尉迟夸吕是尉迟一族这任家主的兄弟,拓跋延妻子的堂兄。左军的抚军将军则娶的是尉迟夸吕的族妹,这三人拐弯抹角的都算是一家人,虽然谁也不敢在拓跋延这位王爷面前摆“亲戚”的谱,可是鲜卑女人地位颇高,裙带关系比汉人要牢固的多了。

左军的镇军将军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虽然大将军和中军都偏袒左军,但他出于大局的考虑,有时候反倒会做出一些谦让。可镇军将军如今正倒霉,先是发生了营啸,而后陛下将对大将军处事不公而参的奏折送到了边关,这拓跋延无论如何,都得表个态,以示自己并非在三军之事上无法将一碗水端平之人。

仅次于镇军将军的抚军将军是自己人,可镇军将军不是,左军的第一号人物就这么倒霉的罢官去职,灰溜溜的回京认罪去了。

京中一直没有对大将军提拔抚军将军的文书有回应,可和抚军将军副吕已经开始接手左军的事务,俨然以左军未来的“镇军将军”自居。

若说之前的左军将军还算让人能够接受,右军对这个狐假虎威已久的烂人早就是恨之入骨,见他居然还敢幸灾乐祸的站在校场另一侧阴笑,蛮古一下子就炸了毛。

他跳将起来,带着几个亲兵跑到那姓副吕的将军面前,一把冲撞开几个护卫着他的亲兵,伸手就抓:

“是你是不是?能去大将军面前告状的闲人,除了你还有谁?花木兰不过是一个小兵,就这样你都不肯让他出头,你还要再糟蹋多少右军的将士?”

“蛮古将军,我乃上将,你怎可放肆?我好生生的去大将军面前告什么?你也说了花木兰只不过是一个小兵,我乃抚军将军,手下三千,为难他做什么?”抚军将军干笑着退了几步,又有几个亲兵上前阻拦。

“蛮古给我回来!”

“蛮古兄!”

夏鸿见势不好,连忙叫王副将和几个将军上前去阻拦。

此时贺穆兰已经被几个刑官曹围上,说实话,若是这一群手无寸铁的刑官曹,还不一定是贺穆兰的对手,可她担心自己对刑官曹动手,会给军中惹祸,所以默不作声的捏紧了双拳,忍耐着自己不把这几个人掀翻的冲动。

她是女人,若是真严刑逼供了,怕是身份不保。

可是她要在这里反抗,就等于坐实了自己“做贼心虚”,那之前那么多努力就成了白费,那些战死者的尊严也等于被践踏于尘土之间。

不可逃,也不可反抗,但是她又不能不抓走。

这样的僵局,只有贺穆兰有法子两全其美。

她硬着身子,就是不走。

贺穆兰的气力乃是来自天授,当她把脚步一分,以扎马的架势站在那里时,那几个刑官曹一点移动她的办法都没有。

这些人以前去抓人,哪有人敢反抗?他们连刑军都不用带,各个就都跟着他们走了。像是右军这样的,怕是还会有将军亲自护送,对他们温声好语,希望他们能对带走的人好一点。

反正反抗会更倒霉,谁都不会跟他们多啰嗦。

如今这群刑官曹对贺穆兰拽脚的拽脚,拉胳膊的拉胳膊,对方纹丝不动,也不出声,就冷眼看着他们忙活。

这里是校场,又刚刚大比完,也不知道有多少右军的将士在这里,刑官曹们此番丢了丑,校场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嘲笑声,还有些人笑着叫了起来:

“这是菩萨,要拜着抬!”

“你不是说花木兰是妖怪吗?妖怪要请法师来抬啊!”

贺穆兰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

她只一心一意地立在那里,就把自己当个泥人菩萨。

夏鸿看看贺穆兰,再看看另一侧大吼大叫的蛮古,感觉自己都要疯了。

右军这些刺儿头怎么今天全碰在一起了!

若是贺穆兰跟着他们走,他再去大将军那求情,说不定还能把花木兰带出来。可现在弄成这样……

不能让他一直在那这么拖着!

“花木兰,你跟他们……”

“夏将军,你不能让花木兰被他们带走。”

中军的鹰扬将军库莫提绕过半个校场,来到了夏鸿的面前。

素和君微微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掩住自己的面目。

“库莫提将军,你为何……”

“我听麾下说右军出了个厉害的人物,心中好奇,过来看看。”

库莫提为人大方,处事还算公允,与夏鸿关系尚可,所以此话说出,夏鸿没有多想,只是点头。

“是啊,花木兰是近几年来右军出的最厉害的年轻人了,只是好事多磨……”

“刑军只听大将军吩咐,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最好不要让花木兰被带走。若是刑军审问的时候动了刑,花木兰即使命保住了,人说不定也废了。”

库莫提自然知道中军将军尉迟夸吕的那一套,也知道刑官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所以不得不点醒夏鸿。

“副吕是个小人,普廉会被罢职和他也不无关系。尉迟将军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花木兰又拒绝过他的招揽。我的话,夏将军您明白吗?”

花木兰日后若再升迁几次,再对他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今只是一个小兵,就算是错杀了,也就是错杀了。

夏鸿听完了库莫提的话,眼神阴郁到凝重的地步。

他并不是不懂权谋之术,只不过他是汉人,在这军中本来就低人一头,有些事看透了也没用,只能被动抵御。

花木兰虽然只是一介小兵,但他却是右军如今异军突起的新星,足以凝聚士气,右军的士卒中就缺一个这样的人物,怎么能让他废了?

“敢问库莫提将军,如今该如何是好?您说不能让花木兰被带走,难不成还要反抗大将军的将令不成?”

他蹙着眉,在看看不远处自己的手下蛮古被王副将拉着,像是头蛮牛一般带着王副将往副吕的面前冲去。

“自然不是。”

库莫提摇摇头。

“便是我,也是不敢反抗将令的。”

“那……”

你难不成是专门来我这调戏我的?

这位鹰扬将军看着校场,对夏鸿将军说道:

“右军被打压的日子太长了,眼看大战在即,再这样乱下去,等陛下御驾亲临,怕是军中要出动乱。夏将军,此乃沉疴,不可不除,既然如此,不妨……”

他的眼神锐利的如同真正的鹰隼。

“彻底闹大吧。”

“什么?”

夏鸿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库莫提。

见到夏鸿受惊吓的样子,库莫提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在黑山大营五六年了,和这位主将也并肩作战过不少回,自然是知道他的为人如何。

夏鸿将军这么多年不得晋升,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是个汉人,而是因为他太过保守的缘故。

如今乃是变革之世,陛下乃是如日初升之年,大魏的国政从老可汗的“防御”转为“进攻”,此时需要的恰恰是有气魄、有胆量的主将。

夏鸿老成惯了,即使右军被歧视、被欺压,为了不动摇军心,一直都选择了隐忍,以“权衡”之道平衡右军和中军,右军和左军,以及右军内部各种种族混杂造成的矛盾。

他觉得自己是顾全了大局,却不知鲜卑将军们人人都在背后嘲笑他。

鲜卑人根本就不是这么带兵的,他虽是汉人统帅,带的也不是汉兵,而是鲜卑人和杂胡为主的胡族部队,怎么能按汉人的方式统兵呢?

对于鲜卑人来说,最重的不是利益,而是光宗耀祖的荣誉,是一个勇士死得其所的机会。若一个统帅若不能给底下的兵带来尊严和荣耀,就不可能出现什么名将,只会造就出一堆庸人。

只有一致对外的时候,才能真正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这不是需要隐忍的朝堂,这是快意戎马的军中,汉子们人人胸中都压抑着一团火焰,若不能释放出来,而是靠隐忍和内部压抑来控制局面,迟早有引火烧身的一天。

右军如今的困境,恰恰就是夏鸿“不争”而造成的。

他虽然是个宽厚的上官、有勇有谋的主将,却不是一个英雄,甚至连“人物”都算不上。

倒是他底下的那个王副将,像是个能成大事的样子。

夏鸿听了库莫提的话,心中之惊骇自然不用多说。

他甚至在脑子里疯狂地思考了起来。

‘这位鹰扬将军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是希望右军彻底动乱,以后中军好得利吗?’

‘不。听说尉迟夸吕和这位宗亲一直不对付,那他是借刀杀人,想要借右军的势扳倒尉迟夸吕?’

‘可尉迟夸吕难道真的在花木兰之事里插了手吗?就算插了手,他为了面子扳倒一个小兵,难道足以让自己为了花木兰而动摇军纪?’

夏鸿越想越头痛,越想越觉得胸口憋闷。

‘总不能是突然有拉拢我的意思,要一起对抗尉迟夸吕吧?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中军将军的位置是给库莫提准备着的,根本就没必要对抗啊……’

‘难不成是看上了花木兰……的人才,想要抢去?否则他那么在意花木兰的安危干嘛?’

库莫提一看夏鸿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将军多想了。

他撇了撇嘴,扭头向着另一边,看着刑官曹开始回去召集刑军去了,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就是汉人麻烦的地方。

想的太多,做的太慢。

.

“夏将军,等刑军过来了,再闹就要出人命了。事情宜早不宜迟,我看花木兰并不像是个会束手就擒之人,与其等会陷入被动,不如现在拼上一把。”

库莫提对夏鸿拱了拱拳。

“右军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趁左军现在势弱,也该出声了!”

“你……为何要帮右军?”

夏鸿终于选择开口直接问他。

若这鹰扬将军真是如同其他人夸耀的那般,是个坦荡有气度的汉子,那他就不会敷衍与他。

“我并不是在帮右军。”

库莫提看了眼夏鸿身后的素和君。

“我是在帮大可汗。”

“这从何说起?”

“我也不愿意大可汗来了,看到只有中军可用的黑山大营。鹰扬军不想只有中军可以倚靠,你以为我喜欢在战场上护着一盘散沙似的右军吗?”

夏鸿听了以后心中一涩,再回过头去,只见素和君微微点头。

素和君的肯定像是给他注入了一记灵药,他终于下定决心,对着库莫提将军也一抱拳,铿锵有力地说道:

“本将也豁出去了,还请将军助我!”

若是真闹大了,要保住花木兰,就只能靠这位身为宗亲贵胄的鹰扬将军。

不,应该说,要想保住所有人,就得向他低头。

“我会帮你的。”

库莫提把身后的若干虎头叫上来吩咐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朝着校场而去。

他望着夏鸿郑重地表情,爽快地一笑。

“我若不想帮你,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你的身侧呢?”

夏鸿只是性格比较内敛守旧,却并不是傻子。若真想把此事闹大,也不缺乏手段。

他悄悄叫来了几位右军中脾气火爆的将军,耳提面命了一番,又派人去请大将军前来,就说右军快要哗变了。

点将台下,若干人几人对贺穆兰如今的困境束手无策。

他们都是鲜卑人,鲜卑人以前是部落制,刑官曹几乎就等同于后世的宪兵,即使杀了人都没法说。

他们想着贺穆兰什么妖言惑众之类的话都是冤枉的,怕是眼红之人嫉妒,大将军是英明之人,只要见了大将军的面把话说清楚,对方自有决断。

一群政治上的小菜鸟完全不懂花木兰遇到的是什么危险,吐罗大蛮和胡力浑甚至还在贺穆兰身边“好言相劝”,希望她不要再抵抗了。

一群人正在上蹿下跳,围观者不知有多少,刑官曹面子下不来,右军好事者还在加油打气,希望贺穆兰继续坚持,俨然把校场当成了“角力”的角斗场。

人群中的若干人又惊又惧,猛然间肩膀被人一拍,扭头看去,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不是我干的!”

“你那点出息!”若干虎头一记虎掌拍了下去。

“我又不是刑官曹!”

“那阿兄你过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救花木兰。”

“此话当真?”x3

“此话当真?”

那罗浑、狄叶飞和阿单志奇三人也把头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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