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2 / 2)
“还是先进城去,”林缚说道,朝廷在码头上等候的赵舒翰、葛司虞等人及东阳乡党们拱手致歉,“多有得罪了,待我拜见顾大人之后,再赶回河口来与诸乡友畅饮欢谈……”
东阳乡党都作揖还礼,林缚赶回江宁先去拜见顾悟尘恰是应当的;再说今日也是林缚向顾家下聘礼的大日子,大家怎么会不体谅?
下聘礼又称纳征,为六礼之四,下过聘礼之后,就可以约定婚期了。
随行替林缚处置庶务的赵姨娘指挥人手将在崇州准备好当聘礼的大箱子搬上马车,除两箱金铤子两箱银铤八箱制钱外,也备有花茶、果物、团圆饼、羊酒、钗钿、绸缎布匹等物,实沉沉的二十几只大箱子。
林景中在这边早就备好车马,聘礼装了八辆马车,还请了一队锣鼓手助声势。当然声势最大,还是敖沧海率亲卫营甲卒护送下装聘礼的车马缓缓驶入江宁城。林缚骑了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与张玉伯、杨朴、赵勤民、柳西林、林续禄等人同行,也邀赵舒翰、葛司虞二人同行。
由于江东郡的官吏升迁已经给岳冷秋、王添控制,顾悟尘给刻意的排斥在外,林缚这时候虽然比去年更有说话的分量,但是想推荐赵舒翰到真正办事的官位却难。
赵舒翰一心编攥《匠典》,意义重大,也没有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思,在林缚来江宁之前,他在林缚的书信也提到要将江宁工部主事的虚职辞去,彻底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匠典》的编攥上来。林缚考虑到《匠典》的编攥要借用到江宁工部的大量资源,特别是许多一手材料以及堪称艺术大师的诸大匠都还在江宁工部诸作司的控制之下。
骑着枣红马,进了东华门,林缚心想着,再回江宁最想见的两个人是顾盈袖与苏湄。
顾盈袖因为新寡,不能当媒人,但林缚与顾君薰的婚事,实际上是由她代表林缚在江宁一手操办,没有让其他人插手。今天是下聘礼的日子,她没有在码头抛头露面等候,早早赶去顾府帮忙了。
想着与顾盈袖见面不难,但是要跟苏湄见面,还要再拖三两天。
林缚对纳征之礼也不甚了了,当木偶一般全听赵家姨娘摆弄。顾府这边也早有准备,顾夫人眉开眼笑的操持着,七夫人顾盈袖给顾夫人打下手。在众人面前,林缚与七夫人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对望几眼,聊解思念。
顾君薰这时候是不能出面跟林缚见面的,按照礼制,她要到拜堂成亲时才能跟林缚正式相见。
顾夫人眉开眼笑,倒不是因为林缚从崇州带来的聘礼折银值三四万两银子——聘礼越重,回礼及置办的嫁妆更无法寒酸——相厌时,顾夫人见林缚身上没有一桩称意的地方,相喜时,又觉得这个女婿事事叫她称心如意、眉开眼笑。
都说陈明辙是状元郎、天子门生,是天下丈母娘心目里的第一女婿人选,但是比起北上勤王四战四捷、名扬天下、御赐绯袍、封爵津海县男、手掌雄兵坐镇崇州的林缚来说,陈明辙这个状元郎就要差好几条街的。
至少在未婚的青年才俊里,也就那两三个封王的皇子能排在林缚的前面,顾夫人这时候又怎么会对林缚心生不满,又怎么会介意林缚实际上是顾家奴子的出身?
对于世故、势利的顾夫人,林缚又能说什么?最初他拿银子贿赂顾夫人打牢与顾家的关系,不就是看准她这一点吗?
经过府门后一系列繁烦的礼节后,林缚才得以登堂入室,到明堂拜见顾悟尘。
相比去年时夹有霜发,还要过几年才五十岁的顾悟尘两鬃已经染霜般的白了近一半,可见顾悟尘在江宁也是操持够了心,林缚看了心里也是一酸:虽然他有着超越众侪的自信,但是不能否认,没有顾悟尘的相助,他的道路远无法走得这么顺利。
“林缚给大人请安了。”林缚在顾悟尘面前撩起绯袍前襟,双膝跪地给他问安。
“哈哈,再过些日子就要改称谓了,今日暂且放过你,”顾悟尘哈哈一笑,走过来将林缚挽起,说道,“薰娘是我掌上明珠,不舍得早早将她嫁出去,许配给你,是从我心头割了一块肉,你这大礼我也受得。”
张玉伯、赵勤民等人都上前道贺,寒暄了片刻,一起到后园入席就座,用过宴后,赵舒翰、葛司虞等人请辞先回河口去,顾悟尘请林缚、张玉伯、赵勤民、林续禄等人到后园说话。
走到后园,就看见顾君薰带着两个丫鬟坐在亭子里读书,看到父亲与林缚、张玉伯他们过来,还故作惊讶的说道:“爹爹你们要在后园谈事情,怎么不派个人先说一声?”
顾悟尘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他不拘小节,也知道林缚不拘小节,就没有责怪女儿急着跟林缚见面,笑道:“倒是我疏乎了,这会儿岂不是连着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了?那就要你免为其劳了。”
顾君薰俏皮可爱,说着慌话,脸皮子先红了起来。林缚站在顾悟尘的身边,笑看着君薰,说道:“麻烦薰娘给我们端茶递水了……”
顾君薰给林缚望着,心扑通乱跳,娇羞的带着丫鬟下去准备茶水;等了片刻,却是顾夫人带着伺候的丫鬟递水过来,嘴里笑着说:“薰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怕给大家看了笑话……”
想到顾君薰给她娘教训憋气的样子,林缚心间也洋溢起淡淡的笑意来。
第53章 狱岛去留
在顾府后园,顾悟尘、林缚、张玉伯、赵勤民等人围桌而坐,说着话,在荫凉处打着蒲扇,也不觉得这炎炎夏日有多难熬。
“青州军哗变审结,柳叶飞因罪夺官,前两天刚到江宁,”顾悟尘说起林缚还没有能及时知晓的一桩事情,“他人没到江宁之前,就先派家人在藏津桥那里买了一栋大宅子,说是要修心养性隐于闹市,心里怕是打着起复的主意……”
原山东按察使柳叶飞因青州军哗变而去职,但只是夺官,没有去籍,进士功名还在,自然还有起复的机会。林缚原以为柳叶飞会留在京中钻营以便及早获得起复任用的机会,没想到他会到江宁来观望形势。
江宁当真是什么牛马蛇神都有。
“青州军哗变是桩大案,柳叶飞想要起复,怕没有那么容易吧……”林缚说道。
“难说得很,但不管柳叶飞能不能起复,我们的状况也谈不上再坏半分;但只要江东左军能在崇州撑着,这边的情况也谈不上多坏,”顾悟尘说道,“狱岛那边,勤民倒是联络了诸乡党凑出十万两银子,将狱岛并入河口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这笔银子说起来还是林家掏得多,一家就拿出五万两银子出来,不然就不那么容易凑得齐。”
“给敲诈一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林缚轻叹了一口气,“只要不节外生枝就好……”
“一来这事,按察使司这边是主导;再一个崇州江口建牢城,宣抚使司那边不能一两银子不拨。宣抚使司府库也不肥,王添整日也愁眉苦脸。没有大笔的进项,就很难拨出大笔的银子。眼下要争的,就是给你在崇州江口建牢城多争一些银子……”顾悟尘说道,“眼下王添才松口愿给五万两银,怕是还差一截。”
江东郡地处富裕,有‘苏海熟、天下足’之美誉,但是东闽十年战事,主要从江东郡及江宁府等地抽饷,财力消耗十分的大。东闽战事结束,去年又逢着东海寇大侵太湖及洪泽寇乱东阳、濠州,使得江东郡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濠州兵败之后,岳冷秋重组长淮军,人马更是三倍于前,直接跟江宁府、江东郡司及江宁工部有维扬盐铁司讨了一百万两的饷银,以后还要照江宁守备军的标准从各府县抽饷,江东郡虽说富庶天下,财政还是觉得捉襟现肘、应付吃力。
崇州要筑新城,就算七八万银子,宣抚使司这边死活不肯掏出来,也使得韩载在崇州丝毫未能从林缚手里夺去过主动权。
“能实打实的掏五万两银子出来,我也认了,毕竟人流放到崇州来,我也不会白养着,”林缚说道,“眼下总算是将狱岛这个问题解决了,亏些银子,也无法在意……我与东阳、津海那边通过好几封信,还是觉得要将狱岛抓在我们手里为好。”
狱岛开垦出来的良田才两三千亩,加上岛上建筑及码头,东阳乡党凑出十万两银子将狱岛并入河口,算是给宣抚使司那边狠狠的敲诈了一笔。不过说到狱岛对河口的重要性,这十万两雪花银子咬着牙也要掏出来。
不过狱岛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已经给林缚经营成熟了。
江宁一亩上田折银六到七两,狱岛近两千亩的菜园子却是要比江宁的上田还要肥沃好几分,生猪及滩禽养殖以及江鱼捕捞也成规模,积肥沤肥都成良性循环的系统。依靠江宁这座丁口差不多有六七十万的大城,狱岛上种菜、生猪及滩禽养殖以及江鱼捕捞所产生的综合收益,要远比单纯的种田高。此外,林缚在狱岛还建成两座码头,监房空出来可以当作大型仓储用地,还建成十几座颇具规模的作坊,狱岛上规模最大的纺纱及织布工场在江宁也极为少见。
狱岛裁撤后,大部分关押的囚犯都要迁往崇州。林家与东阳乡党只要从河口迁一两千丁口到岛上来,就能顺利的维持狱岛的正常经营牟利。
以这种意义来说,十万两银子将狱岛整个的盘下来并入河口,也算不上吃多少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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