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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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破晓时分,寇兵拥到鹤城司军塞下,守军这时候发现鹤城司大使、副使、监丞等平日耀武扬威的几名官员早就在寇兵登岸时裹着细软、带着家眷逃跑,一时间军心崩溃,千余人一起打开西门,沿运盐河往西逃窜,进入崇州境内。

在鹤城西戍台点燃烽火报讯时,鹤城司军塞已经给寇兵占领。

寇兵占领鹤城司之后,没有沿运盐河西进,除部分寇兵留下来据守鹤城司军塞外,大股寇兵越过运盐河北上,看情形要大寇淮南盐场。

林缚没想到鹤城司军塞给东海寇完整的夺走,顿感头疼。

维扬盐铁司管辖的盐场范围极广,主要包括两淮盐场及鹤城草场,从山北半岛北部一直到江门,海岸绵延有好百里之长。两淮盐场所产之盐,主要通过河运运往维扬集中贩售,天下盐商,十之六七集于维扬,盐铁司自然也设于维扬(今扬州),好集中征纳盐税。

维扬盐铁司虽有两万盐丁,但是兼有缉私、督运、备海、备盗、备汛潮、管盐户等职,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盐丁驻扎在远离盐场的维扬府内,兵力分散得厉害。

不过东海寇势大之后,盐铁司在沿海建哨堡军塞戍台等防御体系颇为用心,差不多达到三里一墩一戍台、十里一堡、百里一塞或一城的规模,鹤城司军塞是崇州、皋城以东沿海的主要军事驻塞。

鹤司城军塞完整的落到东海寇的手里,绝对不能算什么好消息,林缚刚要派人去北衙将消息告诉吴梅久一声,没想到吴梅久这时候刚好赶了过来,凑到案前来低声说道:“盐铁司派人过来请援兵了……”

第85章 鹤城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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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扬盐铁司在鹤城设场、仓衙门,分别以草场监丞、仓大使、副丞、副大使等低级文官任其事,并有草场校尉率一营盐丁守备,在监丞、仓大使、草场校尉之上设都监总揽其事,赶来崇州求援的是鹤城司都监宋小波。

听说鹤城司都监宋小波亲自赶来求援,林缚阴沉着脸,让人将宋小波带进来,想不到王成服也跟着走进来。林缚经过江门,与王成服相遇,知其有才干,揽到麾下,使他暂时参与九华一带的清查公田事务,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与宋小波遇到,还陪宋小波一起到紫琅山来求援兵。

林缚暂时没有理会王成服,眼睛盯着鹤城司都监宋小波。

宋小波身体肥壮,走进东衙的议事大堂,脸上仓皇之色不减,将搀扶他的随扈推开,双膝一软,没什么骨气的在林缚面前跪倒就拜,哀声大嚎:“寇兵围鹤城,下官拼了老命才杀出重围来崇州请援军,一家老小都还给困在鹤城……请林大人发援兵救鹤城,下官宋小波对林大人援手之情,感激不尽,这辈子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

看着宋小波哭嚎时腮边的肥肉颤动,林缚恨得想一脚将他踹出大堂去。

明明是他们这些贪生怕死的无能官佐闻风先逃,使守军大溃、鹤城军塞完整落入东海寇之手,宋波子偏偏能指鹿为马,将闻风夜逃之事说成突围请援而面无愧色——就算是要突围请援,也轮不到他这个二三百斤重的大胖子出马——这边离鹤城军塞就七八十里的距离,陆海江河相通,宋小波若能率官佐盐丁坚守军塞,不要说两千寇兵,便是再多三四倍寇兵,这边也能从容救援——若是江东左军旗下将佐,敢如此贪生怕死,林缚会毫不犹豫的砍掉其头以正军纪。

东海寇不费一手一足的就夺得鹤城军塞,在如此关键点上获得立足之地,不仅直接威胁崇州腹腋,以鹤城军塞为据点,东海寇更得以在崇州东海域长期滞留,对崇州、淮南盐场、鹤城草场进行长时间的持续侵袭跟破坏。

看着这胖子跪倒在地上如丧考妣,林缚目露凶光,看着手边的茶盅,有将茶盅拿起砸他脑袋上的冲动。

这边已知鹤城军塞失守的详细情报,听着宋小波在堂下信口开河的谎说突围事,堂下众人都一脸鄙视,再说鹤城军塞对崇州格外的重要,陷入寇手,使这边陷入彻底的被动,对有城之责的宋小波大恨,心里都想不通这胖子怎么有脸跑到崇州来请兵帮他夺回鹤城?

鹤城草场归维扬盐铁司所属,与江东郡司互不统属,明面上宋小波要请援兵夺回鹤城军塞,也应该请盐铁司发兵,跟江东左军没有什么瓜葛——再说鹤城司军塞给寇兵完整夺去,除非寇兵主动退去,强行夺回的话,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才行。

王成服看着堂下众人脸色阴晴不定,不要说林缚不放弃城而逃的宋小波当回事,堂下也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要将宋小波从地上搀起来,忙走前两步,站到堂下扬声说道:“崇州与鹤城,毗邻而处,本是同舟共济、共御盗寇之责,不要宋大人来请,林大人也会发兵援鹤城……”

堂下众人都对弃城而逃的宋小波满心不满,林缚也是阴沉着脸,作势要将宋小波赶出去,偏偏王成服不识趣的站出来替宋小波说话,胡致诚训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不在九华,谁让你回来的?”

王成服也不介意,说道:“成服清晨在九华与正打算去维扬府请援的宋大人相遇,心想以鹤城之危急,等到维扬的援兵赶来,怕是已经让寇兵在鹤城站稳了脚跟,遂跟着宋大人折道赶来崇州求援——江东左军兵威甚锐,无坚不摧,只要兵临城下,寇兵必弃城而逃……”

“能有这么轻易事?”胡致诚气鼓鼓的说道。

曹子昂示意不让胡致诚多说什么,他知道林缚对王成服颇为重视,只是刚刚将他揽至麾下,还没有重用的机会,看他嘴里在侃侃胡言,眼神却迷离不定,似有别的有话不便当面直言,便说道:“宋大人远道来请援,饥渴劳顿,是不是先让宋大人去休息一下?发不发兵的事情,也要先填饱肚子才好商量。”

林缚这才按捺住火气,跟吴梅久说道:“请吴大人代为相陪……”

吴梅久与宋小波品阶相当,他作陪也是应当,他心里也奇怪宋小波怎么会跑到林缚跟前来自讨没趣?看到林缚也没有扶宋小波站起来的意思,兔死狐悲,他与王成服将宋小波肥硕的身体从铺砖地上搀起来,手里沉得很,怀疑他自己能不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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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顾嗣元等人在场,待吴梅久陪同宋小波去偏厅休息,也没有让曹子昂、傅青河他们相随,林缚径直让王成服一人随他到后面的密室说事。

林缚坐下来,看着站在身前的王成服,问道:“你说,我有什么道理要帮宋小波夺回鹤城?”

“我劝宋小波转道来崇州,本欲直接来见大人,不想遇到吴梅久,未能与大人先通报一声,”王成服说道,“成服抖胆问大人,宋小波不来求援,大人会不会发兵夺回鹤城军塞?大人能够容忍鹤城军塞落入寇手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骑营及崇州步营已经完成集结,你们不来,也要赶在午时出发,先沿运盐河集结,阻止寇兵西进,”林缚待王成服以诚,这些事也没有必要好瞒他的,说道,“鹤城落入寇手,害处甚大,不要说三个月,一个月时间也嫌长了。”

鹤城军塞地处关键,直接威胁崇州腹腋,一天陷于寇手,崇州一天都不要想安宁。不仅会影响秋粮收割,清淤河道、筑城等事也都要大为延缓。

最关键的,海船从崇州出海,走黑水洋航线,三五日就能到达津海,但是鹤城军塞失守,崇州海船走黑水洋航线,将受东海寇的直接威胁。

林缚早有计划在鹤城港布置一路舟师,再夺大横岛,与长山岛形成犄角之势,限制东海寇北犯,彻底的保障崇州江口到黑水洋航路的安全,这样就可以大规模的组织运粮海船从崇州出海北上。

不想他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鹤城军塞就给东海寇夺走了,这一刻仿佛咽喉落在敌手,他这时候就怕奢家看出鹤城军塞的要害来而不顾一切的坚守之。

甚至不惜使长山岛秘营公开于世,林缚也要集中兵力将鹤城军塞夺回来,只是他心里厌恨宋小波这种贪鄙无能又害局势大坏之人,他就算想夺回鹤城军塞,也不希望让宋小波从中占到一点便宜。

鹤城军塞虽处河口,但墙堞形制完整,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要强行夺回谈何容易?

因此,林缚才尤其的痛恨宋小波这些贪生怕死的无能官吏,为了收拾他们造成的烂摊子,不知道要填多少条人命进去!不过奢家当前主谋两浙,不大可能在北线长期分兵,这边只要施加足够大的压力,东海寇很可能会主动退出去。

“成服听老人说过一句话:欲谋大事者,能容君子,亦要能容小人——大人既然要发兵夺回鹤城,为何介意让宋小波坐一回顺风船?”王成服紧接着追问道,“我再问大人一声,大人欲谋鹤城草场,是希望鹤城司之首是个贪鄙怕生的无能之人,还是希望其是个有节操的才干之士?”

林缚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虽恨宋小波贪生怕死、无能卑鄙,但恰如王成服所说,宋小波若是有节操的才干之士,鹤城草场又岂容他染指?理智的来说,他不仅要夺回鹤城,还要帮宋小波掩饰弃城而逃的罪名。

王成服观察林缚神色,继续说道:“不战弃城而逃致守军大溃,追究下来是问斩大罪,但对贪生怕死之人,哪怕多活一刻也是好的。大人若能替他掩饰此罪,何愁他日今能翻出大人的手掌心……”

林缚抓起案头的一册手,手指关节抓得发白,几乎要将封页抓破,过了片晌松开手,说道:“鹤城军塞总归不能沦陷寇手不夺回来,至于如何替宋小波掩饰罪名,你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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