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1 / 2)
邓愈晓得谢朝忠的心思,用徽南军在前面拼死拼活,御营军要是一点都不出动,谢朝忠脸上也无光,日后分战功来,也没有说得过去的硬杠子;而且谢朝忠不让罗文虎受他节制,想来还想将统御之功都归到自己头上。
邓愈心里暗骂,但也不想跟谢朝忠争口舌,只说道:“兵马起营,动作甚大,还请招讨使严厉封锁消息,勿使商贾接近,以免消息泄露,使璜田之敌有所准备……”
“这个我自然晓得!”谢朝忠不耐烦的说道。
邓愈暗暗叹气,谢朝忠到徽州来,就大权独揽,他除了麾下两万精兵在关城东北坡外的所驻大营外,昱岭关及徽州的大小事务,都插不上手——心想要走漏消息,叫浙闽叛军在璜田有所准备,啃不下璜田,或许也不算什么祸事,大不了撤兵就是。
邓愈心思不决的打个各种算盘,先告辞回驻营准备;即使之前有所准备,但明天就出兵还是仓促了一些。
********************
兵马起营,动作甚大,谢朝忠说是加强戒防,但奢家所遣的暗哨,犹能从容的翻越两侧的山脊,将消息传回璜田。
秋色正浓,夕阳下枫叶红染,奢文庄穿着黑色的袍衣,仿佛寻常老者,对郑明经说道:“浙西一役,虽有两手准备,但我更将希望寄托在璜田,璜田一战要真打,但也要保存实力,璜田一战能否失而复得,关系我们能不能将徽州兵马放进来关门打狗!”
“谢朝忠不使邓愈留守后路,一路邓愈夺下璜田,谢朝忠必然催促他沿大青溪深入,我们这些得脱的‘散兵游寇’,自然是御营军的下酒菜——御营军要是没有首级功,那多说不过去啊!”郑明经轻松的笑道。
郑明经如此轻松,田常倒不好说什么。
不能让邓愈、谢朝忠感觉到浙西是个陷阱,璜田就不能轻易放弃,一定要打得血腥,甚至填两三千人命都在所不惜,最终只有部分“残卒”逃进深山里,才能将邓愈的徽州精锐诱进来关门打狗——关门的任务,虽然还有其他部署,但最大的希望还是寄托在璜田残兵跟先前藏在山坳里的千余精锐汇合,能顺利再夺回璜田寨,接下来还要依靠璜田寨坚决的将邓愈的后路封死,将处于邓俞徽南军跟谢朝忠御营军夹击之下。
璜田驻兵最多能有多少兵马活下来、甚至郑明经本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他们都奢文庄亲自挑选出来的死士,却是确凿无疑的。
奢文庄在浙西的事情依旧不能泄漏出来,以免惊扰了邓愈这条老蛇不钻圈套里来。但只要邓愈钻进来,而璜田又能顺利关上门,不管徽南军有多精锐,都将处于绝对的劣势。
这一天是九月二十五日,闽东战事爆发的第三天,桐庐战事爆发的第三天,岳冷秋在江州还没有大的动作,淮东在嵊州的兵马对东阳县也还没有大动作。
浙西跟闽东隔着千山万水,奢文庄也不晓得闽东诸战的撤退情况到底有没有按照计划进行,在淮东面前,好像一切都难谋算,眼下也只有尽人事以听天命了,奢文庄当夜就与田常离开璜田,回婺源做下一步的部署去。
****************
九月二十六日,天气微寒,徽南军越过昱岭关城,往南直扑璜田寨城。
邓愈是谨慎的性子,大军行于谷道,斥候探马则往两翼岭脊散开,怕有伏兵藏在谷道侧旁的山坳里,但大青溪两侧山峦起伏,一座接着一座,邓愈所派斥侯,只能搜索两翼十数二十纵深的范围,再深入的岭谷山坳,就是短时间能搜索出来。
两万大军一字长蛇摆开,不晓得有多远;前军跟璜田外围的浙闽前哨接上战,后军还没有都走出昱岭关——狠心要将邓愈所部去打前阵,去跟浙闽军拼个两败俱伤,谢朝忠又想在争在杭湖军的前头,对浙西形成突破,就没有让邓愈留一兵一卒在昱岭关内,一次性都赶了出去。
也幸亏奢飞熊攻打昱岭关时,花大力气开筑过从璜田到昱岭关的山道,使得山道能容四马并驱。
璜田寨是浙闽军在浙西外围的主寨,在璜田寨与昱岭关之间也有多座哨堡,驻兵少而精锐,也都易守难攻。
为防止浙闽军出寨迎战,邓愈也是派心腹大将率最精锐的两千兵马打前哨,他率大部及攻城辎重随后拉开六七里距离,一路上也是步步小心。
邓愈本想等前哨打下璜田寨之后,所部主力再出关城往南深入浙西腹地不迟,奈何谢朝忠死活不许——邓愈实在不晓得谢朝忠如何能得永兴帝信任出来领兵的。
岳冷秋不在江宁,政事堂诸相及侍郎以上的朝堂官员,包括林续文、黄锦年在内,谈谈用兵大略还成,但具体的兵备、治军,都非所长,甚至都还欠缺得很,也根本没人能看到谢朝忠成在这方面的缺乏。
哨堡的清除不算艰难,在璜田寨兵马反扑给徽南军前哨打回之后,见徽南军来势汹汹,浙闽军的就主动放弃外围哨堡,将兵力集中在璜田寨,死战抵抗。
此战关乎甚大,邓愈也不敢马虎,打马赶到前阵督战,赶着浙闽军一员穿银甲的骁将率部出寨迎战。
在寨前不大宽阔的坡地上,银甲骁将纵马使槊,左捅右抽,将一排盾兵打得四分五散,随后数十精骑紧跟着涌上来,践踏得徽南军前哨阵地面目全非。
寨墙下更有数百守军战卒伺机要扑上来。
虽说前哨两千兵马也列了三层梯队,第一层梯队的样子难看,但第二、第三层梯队都还整饬,前哨主将催烈脸色有些难看的过来迎邓愈,与百余侍卫,一起族拥邓愈退到一座山坡上去观战。
“此将是谁,竟然是凶猛!”邓愈眼睛看着那银甲将这会儿连着将两个执大盾的武卒挑死,诧异的问前哨主将催烈。他守徽南多年,对奢家在浙西的主将田常极为熟悉,田常不以武勇见长,他麾下武将不少,但没有一员穿银甲善使马槊的勇将。
“朝廷派御营军增补徽州,奢家从江西抽兵,此人应是奢家从江西调来的武将!”催烈说道,“璜田是浙西门户,有一两个硬手的武将在,正常得很……”
邓愈点点头。
“听说谢朝忠要领兵的消息传到徐州里,彭城郡公骂他是搅屎棍,这话倒是看来真不假!”邓愈的幕僚刑长河压着声音说道。
谢朝忠不来徽州,浙西就田常所部两万多兵马,杭湖军跟徽南军分打桐庐跟璜田,压力都不会太大。
谢朝忠貌似率四万御营军来加强徽南对浙西的用兵,但也使奢家从浙西抽调一万精锐补入浙西。一边是加四万人,一边是加一万人,看上去还是徽州得力,但对邓愈及麾下诸将来,宁可不要御营军四万人,也不想去硬拼奢家一万精锐。
可惜庙堂之上的肉食者,一二三四加减法算得极精,在大略上貌似也不糊涂,哪里能晓得下面的真实情形跟普通将卒的真实心思?
有战功可争是好的,但自家拼了老命,战功却叫谢朝忠捞走,叫谁心里甘心。
谢朝忠率御营军填进徽州,简直就是累赘,如今谢朝忠又硬逼着徽南军去硬拼奢家精锐,怎么邓愈麾下的将领不恨,怎么能没有怨气?
“成天说这些有什么用!”邓愈低声喝斥道,不让手下的将官乱发牢骚,既然事实无法改变,发牢骚只能削弱自己的意志,他指着在坡前横冲直撞的敌将,问催烈,“我徽南军就没有与之匹敌的勇将?”
徽南军也非没有勇将,但这种级数的勇将还真没有几个。邓愈亲自过来督战,前哨阵地给敌如此践踏,甲卒散在外围,不敢上前封拦,催烈颜面上也过不去。
“我来!”催烈以低吼回应邓愈,喝问左右,“拿我的刀来!”催烈身材不高,戴上黑铁盔,也低邓愈半头,但他斩马大刀在手,浑身血气翻腾起来,一声大喝,也透着一股子杀气,叫左右将卒跟着血肉绷实,带着亲卫勇卒,策马就往前面的战场冲去。
徽南军也是久战精锐,主将呦呦大叫着上阵,披甲战卒也多血气翻涌,往催烈两翼聚合,簇拥着往敌骑压去,势要数十敌骑东突西闯的猛劲压下来。
“来者何人?”催烈兜着战马,刀柄夹在腋下,刀刃斜指,看着银甲敌将迎面撞面,仍不问他姓名。
“到阎罗殿去打听吧!”郑明经作为奢文庄的亲卫校尉,少有领兵出征的机会,故而声名不显,也没有多少人认得他的相貌,但“郑明经”这个名字要传出来,邓愈再蠢也能想到奢文庄亲自坐镇的可能,甚至出战跟别人换了战甲。
郑明经借纵马冲刺的大马,使马槊往催烈刺去,两马将接时,堪堪错过。催烈将斩马刀斜劈在马槊枪头上,险险将枪头劈开,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烈痛,暗道:这娘们一样的货色,好大的力气。
两军接战,主将对战的机会极少,一击错过,大股兵马混杀在一起,便将催烈跟郑明经挤开。步骑混杀,喊声震天,彼此也投入越来越多的兵力。
浙闽军出寨的数百步骑悉数参加,徽南军也投入两个梯队,混战在一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