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2 / 2)
“都这么晚,还有什么事吗?”王学善打开房门,看到走廊里除了儿子王超外,还是儿子新纳的小妾跟一个青衣男子。
冷月给乌云遮住,中庭里只挑着一盏着风灯,光线很暗,王学善就看着这人的面孔依稀有些熟悉,以为是陈如意在外面借王家的名义胡乱允下什么事情,叫人家半夜求下门来。
王学善颇重门风,心里就颇为不快,心想这样的女子让其进门就是失策,迟早会替王家惹来笑话,堵在门口也不让他们三人进来,只寒着脸说道:“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乱七八糟的,什么人半夜都进府来,成什么提统,要给王家惹笑话吗?”
“王大人,多年未见,今日不识故人了?”奢飞虎开腔笑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王学善心尖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房间的灯光泄出来,照在奢飞虎的脸上,王学善震惊之余,还是厉声喝道:“二公子好大胆子,你一个反贼,敢只身闯我府上,来人啊!”
左右厢有侍候的仆役,听着二公子的声音,就有起床来侍候的,这会儿听到王学善厉声怒喝,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都一窝蜂的往外涌。王学善的贴身随扈拿起刀剑冲进院子里,看到奢飞虎,不由分说就揪住他拿刀剑架他脖子上。
除他之人,还有谁可能是反贼呢?
“王大人将人交给朝廷,可以立了一个大功啊,可以王大人怎么跟朝廷解释我半夜在王府呢?”奢飞虎哈哈一笑,似乎不惧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口。
闯进院子来都是跟随王学善多年的亲信,有人曾跟王学善见过奢飞虎,借着灯光看见奢飞虎的脸,也都愣住了——奢家在宁国集结大兵,正要大举进犯江宁呢,奢家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父亲!”王超压低声音说道。
王学善脸色阴晴不定,扫过陈如意那张妖眉而祸害众生的脸,很多事情他转念间就能想明白,沉着声音说道:“将他绑起来,什么消息都不许漏出去,谁敢漏出半句话去,我要谁的好看!”示意随扈将奢飞虎绑到他书房里,又沉声对儿子王超及陈如意说道,“你们随我进来!”
第103章 谁做黄雀
(不知不觉,枭臣竟然过三百万字了)
将随扈家丁都遣出去,王学善盯住给五花大绑坐在冰冷铺石地上的奢飞虎,冷声说道:“犬子不宵,给妖女蛊惑,半夜迎贼入门,说来也是老夫失察,将二公子交出来,老夫在皇上面前挨顿板子是不少的,但想来将二公子交出来,总也有些功劳!”
奢飞虎箕坐在地上,看着灯光下王学善枯瘦的脸,眼角都是皱纹,笑道:“谢朝忠在徽州兵败的责任,王大人可担得起?”
王学善脸抽搐了一下,当初是儿子王超从陈如意那里听来陈西言要查户部钱庄案的消息,才最终促使他与王添倒戈坚持谢朝忠出兵的。
这年头黑白是非一张嘴,他已经将陈西言得罪干净,只要给陈西言一个借口,他王家就会万劫不复——哪怕是受蛊惑,哪怕是受诱骗,他都担不起谢朝忠兵败的责任,指不定皇上也需要一张遮羞布,将一切都迁怒到他头上。
到时候余心源、王添还会跟他站到一起吗?
王学善心里默默的摇头。
这大概是奢飞虎敢只身闯进来的依仗吧?王学善心里冷笑,盯着奢飞虎的眼睛,说道:“二公子还真是算无遗策啊,但要是二公子从此不在江宁城里露面,谁也不晓得二公子进过江宁城,想来对我王家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陈如意在一旁听了脸色大变,没想到王学善心思狠毒,竟然要将他们灭口了事。
奢飞虎哈哈大笑,说道:“江宁城里,能叫我佩服的还真没有几人,王大人是其中之一,不过王大人对我杀人灭口之前,我倒要问王大人一声:王大人真以为江宁城里这四万酒囊饭袋真能阻挡我奢家大军夺江宁吗?”见王学善脸绷得铁青,奢飞虎继续说道,“要是孟义山率杭湖军进江宁城,我奢家大军还能暂避锋芒;抑或岳冷秋、董原或林缚及时来援江宁,或能解倒悬之危,这四种情形,除了董原援江宁,杭湖军、江州军、淮东军进江宁城,有哪一桩是王大人愿意看到的?”
王学善心尖上一阵阵的抽搐,奢飞虎是有备而来,每一句话都打在他的要害上。
杭湖军几乎是陈西言一手扶持起来,孟义山率杭湖军进江宁,王学善自然不希望看到。
早在年初时,江宁就提出对奢家的两线用兵计划,江州军与淮东军是秋后用兵的主要方向,但是谢朝忠突兀而出,决定从中路对浙西用兵,江州方面就成了闲棋——要说岳冷秋对这个结果没有怨恨,王学善打死都不信。岳冷秋率江州兵及时来援江宁,对王学善也不能算好事。
要是让淮东得势,王学善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是什么后果?
董原在朝忠根基最弱,吴党决裂之后,董原还都保持沉默,也唯有董原得势,才最可能希望朝中维持平衡,不会过度打击哪派。
但是眼前的现实,董原要在淮西抵御燕虏。淮西兵马要是空了,燕虏大军就能从淮西涌进来,陈西言等人都极力反对从淮西抽调援兵,最多是将庐州军及东阳军调过江来——庐州军、东阳军名义归淮东节制,但实际上又属于淮东及江州军系……
王学善沉默着抓过一把椅子坐下,脸色铁青,看向奢飞虎,说道:“我一个在坐冷板凳的户部尚书,二公子大概不会指望奢家大军攻到城下时我能帮着打开城门吧?”
听着王学善的语气转变,奢飞虎笑了笑,从冰冷的铺石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说道:“不用——我不妨告诉王大人,我奢家大军的部署,接下来,我奢家会分兵进袭丹阳,会不出意外的给在丹阳的杭湖军击败,江宁调杭湖军守溧阳或溧阳,挡在江宁的前头也不会意外,要是杭湖军不出意外在南线给我奢家大军击得大败,到时候我希望王大人能说服余御史、王相爷一起劝皇上到淮西避难……”
“劝皇上离开江宁!”王学善谔然问道。
“不错,王大人能劝皇上去淮西,董原自然对王大人感恩戴德;再者皇上留开江宁后,自然会留陈西言、程余谦守江宁,王大人又何乐而不为?当然,要是王大人留守江宁,也不用怕奢家会亏待了你,”奢飞虎笑道,“王大人,你看看,我一切替王大人您想得多周到呢!”
“奢家就不怕淮东军黄雀在后,先一步进了江宁城呢?”王学善反问道,“浙闽军在宁国不前,说到底不就是怕淮东渔翁得利吗?”
奢飞虎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说道:“王大人此言谬矣,倘若能有一把椅子给我坐下,我倒是愿意跟王大人推心置腹的谈一番……”
王学善示意儿子将椅子拿来让奢飞虎坐下,奢飞虎刚才嘴角一抽搐,让他晓得抓到些主动——江宁众人里,王学善跟林缚纠缠最久,恩怨极深,自然对淮东了解也最深刻,奢家在别处无往不利,但跟淮东争锋,哪次能占到便宜,要说奢家兵马停在宁国不前,不是担心淮东兵马会是黄雀在后,换了别人会信,王学善不信。
很可惜,宁鲁之争前夕,王学善表面上跟顾悟尘是站在一线的,虽然很快将顾悟尘甩开,但林缚已经选择林续文、黄锦年作为淮东在江宁的代言人,没有王学善什么事情,王学善当时只能跟陈西言、余心源他们站在一起。
新帝登基这三年来,王学善也小心翼翼不卷入政争及更深的矛盾之中,但在谢朝忠领兵一事上他上当受骗、马失前蹄,被迫选择再次站到淮东跟陈西言对立面。
“……”奢飞虎要说服王学善为奢家所用,自然不能露了怯,说道,“淮东是巴不得我奢家兵马早一步进犯江宁,这样一来,不仅淮东军,杭湖军及江州军都可以在江宁外围冷眼看戏。即便是江宁陷落,永兴帝驾崩,淮东还能跟杭湖军、江州军、淮西军议立鲁王,淮东绝对不会管王大人会不会做我奢家的阶下之囚……”
“淮东军、杭湖军、江州军要都在江宁的外围,奢家即便拿下江宁,怕也站不稳脚吧!”王学善说道。
“王大人果真是聪明人,将我奢家的顾虑看得一清二楚,”奢飞虎笑道,“我奢家确实也是如此,才在宁国故意慢了半拍,让杭湖军先接近江宁。要是王大人与王相、余御史不计个人得失,一起劝永兴帝让杭湖军进江宁城协守,我奢家也只能分兵去打丹阳。要是不幸杭湖军给永兴帝派到南面去挡我奢家的刀锋,我奢家自然会毫不客气的先将杭湖军吃个骨肉不剩……”
说到这里奢飞虎眼睛闪过阴寒杀机,叫王学善等人都觉得身上一冷,才想起奢飞虎本人就是战场上的无敌猛将,不禁怀疑那几根绳索能否将奢飞虎绑结实了。
“王大人,要是杭湖军给连皮带骨头吃下去,你以为接下来淮西军、江州军、淮东军哪一个会先进入江宁?”奢飞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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