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 第39节(1 / 2)
郭青桐即将失去如今拥有的一切。
富贵荣华皆不可惜,只是人要如何割舍?
一个人,一个女人,十年的漫长时间里只望着一人,长大就是为了要做这个人的妻子,她的心早已封闭,再不许旁人走进,她真诚热烈的爱意能够填满整个天际,让她做这世上最执着的人。
郭青桐曾经想过,她或许生来就是要做元衍的妻子的,那时心中只有甜蜜,如今却是□□了。
她放不下的。
“我真嫉妒她,凭什么?”
郭青桐看向镜中的自己,冷冷说道。
“这就是我的命吗?我不认。”
要元府众人来看,府上少夫人怕是要换一位。二郎成亲多年,一向冷情,皆以为他性情如此,如今看来实非这般,不过是没遇着真正爱的人罢了。
变故发生在那个夜晚。
元衍回到书斋时是日入时分,他近来很忙,安州近来忙的人不少,他是最忙的那个。这天他好容易得了清闲,停下来才想起已经好久不见湛君,于是马不停蹄归家。湛君如今好了不少,至少比起前番的麻木模样,脸上起码会有表情,虽然也很细微就是了,但对元衍来说已然算作惊喜了。一切都在遂着他的心意变得更好,不是吗?这其实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
元衍捡了几筷子的菜到湛君面前碟子里,湛君吃完,又用掉半碗羹,再不肯动了。
元衍最懂得循序渐进这个道理,是以心中虽仍觉得她用的太少,却也不会说强逼她什么。两人没说话,有仆从来找,时元佑叫元衍过去,元衍打发了人,胡乱用下一碗饭,飞速起身要走。
他已走到了门口,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该先同湛君说几句话,于是回了头,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外面哗一声,落下了雨。
湛君在元衍之前开了口,“我什么时候能见先生呢?”
元衍忽然想起来,是了,他说了她的先生来找她了,然后如愿看到她抬起了头。
但是姜掩不在,他骗她的。
姜掩来过西原,到过咸安,也在元府外流连。他应当是知道了元衍并没有回来西原的事实,他在咸安盘桓数日,最终不知去向。元衍不想姜掩离开咸安,按他的设想,姜掩应该在咸安等他从京都归来,正是如今时节,自然而然,恰如其分。可是此刻姜掩不在咸安,元衍不知道他在哪里,因为他甩掉了元衍的人,元衍早失去了他的踪迹。
元衍回答湛君:“我不知道,但应该很快。”讲这话他很有底气,姜掩在找他,知道他回了西原,姜掩很快就会追过来。
殊途同归罢了,不算元衍失手。
想到这里元衍心情更好了些,湛君也好,竟也是皆大欢喜。
元衍走在雨中,雨不算大,他没打伞,负手低头想元佑找他的原因,恍然一瞥,定住了身子。
初秋的雨带着凉意,梨树下的人一样没有打伞,穿着斗篷,兜头罩着,看不清面容。
元衍觉得似乎是位旧朋友。
树下那人摘了兜帽,显了真容,一瞧,果然是旧相识。
元衍笑着喊了一声宝珠。
杨宝珠竟然也笑,慢慢朝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这时候元衍才看到十步外院墙下站着的李雍,他与杨宝珠不一样,他很紧张,元衍无奈笑道:“世道不济,家宅生乱。”
“二郎过谦。”杨宝珠这样道,语气里还有昔时在元衍面前故作出的天真娇憨,就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
杨宝珠说:“二郎,这些时日我好苦。”她说:“你叫我好苦。”
元衍只说:“宝珠,快回家去吧,我就当咱们今天没见过。”
杨宝珠嗔笑道:“二郎,我远道而来,你都不问问我为着什么,开口就赶我。”她叹道:“你好狠的心呐,二郎。”
元衍面不改色,“宝珠,安州前几日才发了檄文,今晚我放你这一次,已是不忠不孝了。”
杨宝珠嗤笑一声,话讲的轻快:“二郎和我说忠孝?孝我不知道,忠的话,二郎是在跟我讲笑话吧?”她又问:“二郎,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她看一眼李雍,声音变得哀伤,“阿雍都知道呢。”
元衍沉默了。
杨宝珠继续道:“二郎,你对我做的事,我全都知道了,可是我这么喜欢你,所以我没有告诉父亲,也没有告诉阿兄,看啊,二郎,事到如今我还爱你。”她咯咯笑起来,“我自己都觉得我下贱。”她安静了一会儿,显得有些落寞,“可我不该是这样的人,我父亲掌天下兵马,我是他掌心的宝珠,我得是世间最耀眼最不可攀折的存在才算对得起他,我原来是这样的人的。”她抬头看向元衍,“二郎,原来你想要的那么多,不过知道了也一点不惊讶,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嘛,我心盲,眼却不瞎。”
她问的认真,“二郎,我这么爱你,你做的那些事,我可以通通不在乎,我甚至愿意抛弃我的姓名,不做你的妻子,只要你留下我。”
这简直是疯话,李雍急的往前迈出一步,元衍皱起了眉头。
杨宝珠哈哈笑起来,笑到咳嗽,浑身震颤,她捂住自己的嘴,手指擦掉了眼泪。
她平静地问:“二郎,那些死去的人有没有入过你梦里?你说,他们知道是你吗?你做下的那些事,那些现在还挂着白幡的人家,知道有你这个仇人在吗?”
湛君的手里拿着的伞砸在地上。
元衍在回头的一瞬间睁大了眼。
杨宝珠认出了人,这样一张脸,见过一次便不会忘了,不过她倒惊讶这人竟在这里,因为据她所知,这人是去了河阳王府,不然她活不到今天。
河阳王……
杨宝珠恍然大悟,她又开始笑了。她眼睛看着湛君,话却是对元衍说:“你是为着她才杀了河阳王的吗?”
这句话是今晚她那么多话中与她最不相干的一句。
湛君身体摇晃着,趔趄着往后退去,最终跌坐在地上,捧着头痛苦地嚎叫起来,甚至在泥地里滚开了来。
元衍已顾不得反驳,倾身上前想去拉湛君,只是才迈出去一步便停住,嘶着气看拧身回看。他侧后腰腹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没进肉里,只留短柄在外,杨宝珠的手正从那上边离开,没有一丝的颤抖。
她轻声说:“你去死吧,二郎。”缠绵得像恋人说着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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