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隔云端 第5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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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这么喜欢你”,而是信任。无论是金澜还是望月,他一向都很信任。洛纬秋在意的东西不多,对亲近之人的信任是他安身立命的倚仗。可事实犹如一记耳光,将他打了个眼冒金星。

“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的,对不起。”

其实金澜想说的是:“我喜欢你,这是真的。”纵使这段关系里掺杂了99%的假,可这1%是真的。金澜没有把握,对洛纬秋来说这1%是否弥足珍贵,是否能抵消那99%的虚伪。他也曾下定决心要和盘托出,将误会和心意都解释清楚,但那点勇气如今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生生打碎,毕竟自己坦诚与被人揭穿,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金澜曾在很久很久之后回想这一天,他发现自己从头到尾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及时开口。可此时此刻洛纬秋梗着脖子,一直没有回头,连眼角余光都不肯施舍给他。

倘若他说“我喜欢你”,而洛纬秋说“你真恶心”呢?

金澜真的没有信心。

风寂了,鸟悄了,天地都静了,仿佛整个世界大气也不敢出似地旁观这二人在吵架。可他俩明明谁都没有开口。只剩沉默在个中嘶吼着。

最终金澜不自觉地也支起身子,仿佛强弩之末般,拼命忍住了汹涌的情绪。嘴中的铁锈味又开始蔓延,金澜从一开始的忐忑逐渐转为镇定,他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如果说他即将一无所有,那么他拼死留下的最后一件宝物,就是那无人在意的尊严。他想他不是一个坦诚的人,不是一个诚实的人,他纠结,他扭曲,他没有优点,他不讨人喜欢,那么他要成为一个有自尊的人。否则除了自己,还有谁肯爱他呢?

人真是精妙的生物,会有突如其来的脆弱,也会有不合时宜的固执。

但,一个说谎者,一个始作俑者还奢求自尊,金澜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要脸了。

其实,他本就该一无所有,金澜还清楚记得洛纬秋在教学楼前说他不喜欢男人。他和洛纬秋的好时光,所有的温存,都是他骗来的。那么现在不过是让事物都回归到应有的原位,就算多说一句“我是真的喜欢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古老的俗语告诉他,报应不爽。金澜对这种造业之后就要还业的因果规律无异议。与此同时,他心底有个声音犹如恶魔的呓语:痛苦吗,这是你应当偿还的代价。

金澜品尝着痛苦,把这一切当做是理所当然的惩罚。再开口也改变不了结局,失去的已经注定要失去。

半晌无人说话,洛纬秋就转身走了。他实在很难过,眼里甚至蓄了一些泪水,如同树上开出了晶莹的花。他在转身的刹那用力眨了眨眼,于是花便簌簌落下来,铺陈满地,一片狼藉。

洛纬秋在转过一个路口的同时用手背随便揩了下面颊。旁边一个学生同他擦肩而过,还诧异地多看了一眼,不知他遇到了什么伤心事需要边走边流泪。

他们识于冬季。春天万物复苏,本以为一切会有个顺心遂意的开端。

如今花落了,春天也该结束了。

金澜留在原地,他看着洛纬秋刚刚站过的地方,好久一动不动。

他其实有很多爱意与愧意要倾诉,倘若此刻有个人路过这里,上前问他怎么了,金澜可能会抓着那人说上个一天一夜,说他有多么活该,说他是如何偷取一颗心的。

但抬头看正在轻摇叶子的树枝,只有风愿意途径此处。

后来又过了几周,洛纬秋给金澜打了电话,原因有点无厘头:他想要回那只兔子的抚养权。

金澜这次倒是接了,但却口气不善。他直言不行,他说当时说了由他养就是由他养,现在又不是离婚了需要分割财产。

洛纬秋急了,说当初可是我们一起捡的啊。

金澜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强硬,他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洛纬秋气到直接挂了电话。

金澜默默将手机放到桌上。他没有告诉洛纬秋的是,其实他“出狱”的当天,就发现兔子死了。

当时受他所托按时来给兔子喂食的同学周末两天陪女朋友出去玩,一时忽略了这件事。而兔子这种生物的肠胃十分脆弱,等回来之后就发现不行了。

金澜将它埋在了学校花园的小径旁。

同学自然是十分愧疚地来找了好几回金澜,说什么都要请他吃饭,实在不行他愿意去买个十只八只兔子补偿金澜。

“我靠,这该不是你们做实验要用到的吧?”同学非常紧张,如果一不小心弄死了人家的实验品那可是耽误毕业的大事。

金澜摆摆手,也婉拒了任何补偿。

他原本还纠结如何跟洛纬秋开口,然后就收到了魏寒的消息。

这下好了,他想,他不必纠结了,大概洛纬秋已经在恨他了,难道还怕他多恨一点吗?

可没有想到在他听到洛纬秋的声音时还是说不出口。就让兔子继续活着吧,在他编织的虚幻的谎言里。

他们之间好歹还有最后一个维系物,还有最后一个连接点。就算洛纬秋从此再也不见他,可在想起那只兔子时,他还是可以顺便想一想他。

金澜站在窗前,正巧可以看到宿舍外的那条年久失修的小路。刚下过雨,松动的地砖下满是泥水,任何人踩过那里都要小心翼翼,而此刻有个男生大咧咧地走在上面,不小心撬动了地砖的一角,于是立刻被溅了一裤脚,场面十分滑稽。

是很好笑,金澜也的确笑了一下。

然后他用手捂着眼睛,慢慢地,缓缓地,背过身去。

金澜的邮箱里还躺着一封邮件,来自老邹。

邮件内容只有几个字:审核通过,速办签证。

金澜是直接从学校这边走的,他没通知任何人离开的日期,因此自然也没有任何人来送他。

老邹倒是知道他几号离校,但他才懒得管,又不是要去上托儿所的小孩,成年人坐个飞机有什么难的。

金澜的确没想到他真的能通过审核,刚看到邮件时他还以为是老邹搞错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被选上了,而付小芸落选。

登机之前金澜想到了洛纬秋。说来好笑,金澜小时候曾看过一个有关飞机失事的电影,当时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从此每次上机前都不由自主地忐忑一下。这次也不例外。于是,他在候机的时候编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发给洛纬秋,将他这些时日的不安、期待一一如实道来。

他想他这点隐晦的心思藏了那么久,最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说了,却被人在那种情况下公之于众,简直十足狼狈。但是再狼狈的情愫,他也不想到最后都没有见光的机会。

但其实这更像是借口。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早就明白飞机失事的概率是很低的。他此刻不过是利用那一丝忐忑撬开压抑的心门,给自己一个放纵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他即将离开,这是一个绝佳的逃避的机会,他可以在逃避之前放任自己做一些大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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