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22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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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酒醒之后我们大军已经走了,她还能如何?最多跟嫂嫂闹几句,也就没事了。”李世民想到妹子明日可能和妻子发脾气的样子,面露微笑又对徐乐道:“不必管她,我们且说自己的事。明日出征的琐碎事务自有人操办,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大事要做,乐郎君且等待片刻。”李世民说话间起身离座来到外面,时间不长,便有家将捧了个甲包回来,李世民双手捧着甲包来到徐乐面前:“我原本还担心时间紧急难以完工,总算是老天保佑未曾误事。乐郎君且看一看,我晋阳工匠手段如何?“徐乐听得心头一动,接过甲包双手打开,只见自己那件玄色冷锻瘊子甲就放在里面。在恒安几番苦战,这领宝甲受损颇大,不少地方甲叶破损,皮筋也有断折之处。这等甲胄制作艰难,想要修补也不是易事,普通工匠甚至不知这甲片如何打造,根本无从下手。所幸当年大业天子在晋阳设行宫时,便是准备将此地变成屯集大兵对抗突厥的军事要塞。不但在城里准备了大量的盔甲刀枪、粮草财帛,也把将作监中手段高明的工匠大量迁移于此,方便交战时修补器械打造甲兵。可是随着天下动荡,天子远走江都,这晋阳变成了李世民的天下。原有的钱粮辎重尽为李渊所有,这些工匠自然也变成了李家部下。李渊对这些工匠也甚为宽厚,匠人们也心甘情愿为李家效劳。李家子弟间的纷争这些匠人一无所知,李世民开口要他们修补甲胄,对他们来说既是不可推驳的重任,更是莫大的光彩,因此格外尽心尽力。这甲胄虽然是传家宝物,但终究年深日久,尤其徐家隐居神武之后,徐敢再怎么用心养护,也终究受制于财力物力且没有得力匠人,甲胄多有毁损之处。如今经过这班匠人的手,这甲胄形制依旧,可是如同新制一般,不光是残破的甲片被换掉,就连一些稍微旧一些的甲叶也得到更换。大隋重武勋,虽说天下一统,但是与突厥之间的战事并不曾停止。盛行于前朝的制甲术在这个时代并未失传,能工巧匠知道该怎么锻造这等宝甲,在李世民不计工本的支持之下,甲胄的防护能力比之昔日徐敢所穿戴时更盛三分。传承百年的宝甲,经过当代匠人反复锤锻,更增几分威风。徐乐反复端详甲胄,脸上也不由露出几许笑容。这宝甲再如何出色,倒也不至于让他动心。但是甲胄之后李世民这份情份,倒是不能忘怀。徐乐清楚得很,之所以甲胄能及时修补完毕,背后乃是大量的财力物力消耗,更是有专人负责。这些时日长孙无忌几乎就住在制甲作坊里,守着那帮工匠。若非如此,这甲胄又如何修补得如此尽善尽美?长孙无忌堂堂世家子,居然跑到制甲作坊蹲守和一班匠人厮混一处,自然是看着李世民的面子。李世民如此安排,则是记着徐乐那句话:这甲胄是徐乐阿爷留下的遗物。

如此尽心竭力,就是不希望徐乐留下遗憾。这份真情让徐乐没法不动心,不拘君臣还是手足,能做到这一步,都值得自己为之效死力。

李世民道:“待我帮乐郎君披甲,看看可有不便之处。鱼俱罗非等闲之辈,若是临阵时身手不灵便,可不是儿戏。”

徐乐并未拒绝,由着李世民为自己穿戴甲胄,心中则盘算着:今日你为我披甲,明日我便为你取了鱼俱罗的人头,算作送你的回礼!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在蒲津渡口之上,为渡口披上一层金色甲胄。往日的往来枢纽如今变成了修罗屠场,来不及挖坑填埋的死尸就那么被丢入河中,顺着滚滚河水冲入下游。由于杀伐太重加上这段时间黄河水流缓慢,这一带的河水已然变得略有些泛红。之前草草搭就的军寨,如今已经变得气势恢宏。木制寨墙、鹿砦、望楼、壕沟样样不缺。河岸上也用木头搭建了栅栏、篱笆,射士守在后面,利用这些障碍给进攻的兵马制造障碍。所有的谋略此时都失去作用,攻防双方演变为一拳对一脚的硬杀实战,比的就是临阵指挥、主将勇武再就是三军胆魄。鱼俱罗立马于军寨之前,望着对岸李家旗帜面带冷笑。身旁长子鱼洪道:“李大郎也学聪明了,知道没有多人命往里填。今日不曾再派人来送死!倒是长安城里又派了援兵押着粮草过来,如今咱们手上有四千兵马,纵然李渊亲自带兵来,也休想拿下蒲津渡!“之前的厮杀终于有了回报,鱼俱罗战败了李建成手下几乎所有成名斗将,又杀伤了不知多少兵马。纵然是他现在想投降,李家也不可能再收容他。鱼俱罗这般不顾一切的杀伐,就是向长安交投名状,让阴世师知道自己断绝了退路,肯定会追随大隋到底。

阴世师终于相信了鱼俱罗的诚意,开始给鱼俱罗增加兵力运送粮草器械,准备把李渊挡在蒲津。鱼俱罗哼了一声:“我们杀了李家那么多人,长安城再不派援兵也说不过去了。听闻李家的李神通也起兵响应李渊,还有柴家也插了一手。估计他们的人马,此时正往蒲津渡口赶,李大郎如今偃旗息鼓,乃是积蓄实力等着和他们里应外合呢。”

鱼海问道:“有了李神通和柴家的人马,我们是不是该再要些援兵?”

“长安城的兵也是有数的!都派给我们,李神通若是转路去攻长安又待如何?”鱼俱罗瞪了次子一眼:“李神通不知兵,柴家子也不是将才,怕他们何来?我倒要看看,李家号称八柱国之首,麾下到底有没有能人,能在我面前走上三个回合!”

鱼洪问道:“李家手下都是这等酒囊饭袋,又如何征战天下建立家号,甚至成为八柱国之首?”鱼俱罗冷笑一声:“昔日李家征战天下,所仰仗的乃是玄甲徐敢和他麾下那支如同鬼神般的铁骑。只不过他的年纪比我还大上许多,想必已然不在人世了。其子徐卫也是万人敌的好汉,若是活到今天,也能和我做个对头。只不过……不提了!总之如今的李家,已经没有良将,空有千军万马也是枉然。“说到这里,鱼俱罗又侧头看向将要落下的夕阳,心中颇有些唏嘘:“我汉家英才半丧辽东,余者也大多凋零。如今天下只剩下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何处去觅英雄?等到打完这仗,老夫也该解甲归田了。这天下没有英雄,实在是寂寞啊!我想李大郎绝不敢再来送死,收兵回营,各自休息吧!“老人圈转马头,迎着落日向军寨策马而行。即将落山的太阳骤然间变得明亮耀眼,瞬间为鱼俱罗罩上一身护体金光。只是这光芒来得快去的急,片刻之后便黯淡下来消失不见。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五百三十七章 龙腾(十)

晋阳城,校军场内。鼓声惊天,旌旗蔽日,刀枪盔甲映日生寒。

三千骑兵列队完毕,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可开拔出征。位于全军最前的,便是徐乐的认旗,旗角下徐乐身披冷锻玄甲,头戴金刚面覆,手横马槊威风凛凛。在他身后则是两百玄甲精骑,韩约、宋宝、李豹、韩小六乃至伤愈的归来的魏长有等人披挂整齐端坐马上,各个威风八面。随着玄甲骑扩编,这些人如今都成了军将。李世民不管和李建成有怎样的龃龉,终究是李家子弟,自己就有任命军将的权力,不需要其他人认可。就连他的家将头领李豹如今都成了玄甲骑部下,这支军队的地位不言自明。再说这段时间长孙家家将四处传播恶虎口一战情景,又有大批突厥俘虏为证,也由不得人不信。军中以力为尊,徐乐和他手下力压群雄,这些军将心中也自敬服。是以徐乐虽然初来乍到,但如今位列全军之首,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小狼女步离因为女子之身,不大方便任命为将,甚至连出现在军中都有些别扭。毕竟她也是女子,晋阳兵马也不比梁亥特部落,终究还是有规矩限制。好在小狼女也不在乎什么军将衔头,只要每天有足够的好吃食,跟在乐郎君身边,其他都没什么关系。若是有谁想要把她赶出军队,就得先问问那对匕首是否答应。她此刻就像过去一样,与徐乐同乘吞龙坐在徐乐身后,没人敢多看一眼,更不敢有丝毫非议。毕竟这些时日里,也不是没有本地军将吃过小狼女的亏,事后不但没人作主,反倒还要被徐乐或是韩约暴打一顿。众人也知这玄甲骑是二郎心头好,其礼遇尤在亲兵家将之上不易招惹,是以如今出阵之时,步离想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心性。帅旗之下浑身束扎整齐的李世民,扫视校场兵将,心中自有冲天豪气升腾。这些骑兵大部都是河东六府鹰扬,论及战力与自己带入马邑的三千骑相若。比起李建成身边的人马,怕是略有不及。不过有徐乐和他的两百玄甲骑在,他相信自己必胜无疑。不管是鱼俱罗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无法阻挡自家兵马的脚步。前者在平阳丢掉的颜面,这次就用鱼俱罗的人头找回来。自己兄长费尽心机夺去的兵权,也得乖乖交回。自己这次出征,既是为了李家霸业征战厮杀,也是为了自己!这天下该由谁作主乃是靠实力本领说了算,不是靠出身!黑牛白羊祭品供上,刀斧手高举大斧走出,却被李世民拦住。他走上前伸手接过大斧,双臂抡圆,利斧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用力斩下。牛羊头颅应斧而断,鲜血喷溅于旗面之上。不等祝史开口,李世民鼓起丹田气大喝一声:“师行大吉!”

大鼓再次擂动,三千甲骑同声高喝:“万胜!万胜!万胜!”鼓号之中,徐乐的认旗开始移动,吞龙宝马一骑当先走在队前,两百玄甲儿郎紧随其后。李世民飞身上马,打马如飞赶到徐乐身旁,与他并辔而行。李世民的帅旗与徐乐的认旗齐头并进,二者不分前后。

徐乐微微一笑:“那位九娘若是醒了酒,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李世民也笑道:“她昨天贪嘴,这一觉不睡到午时醒不过来,我们行的快些,她便赶不上。”

步离坐在后面不动声色,只是悄悄用小拳头在吞龙后臀上锤了一记,让这匹宝马跑得再快些。虽然那位九娘对自己不差,但是总还是希望离她越远越好。徐家闾的乡亲都在校场外等候,望着自家子弟儿郎打马而出,众人既是欣喜又有些担心。有几个妇人忍不住低声抽泣,显然为自家人的生死担忧。韩大娘面上带笑,朝着军阵用力挥手,嘴里则低声训斥着:“不许哭!人家凭什么让咱们在晋阳安身立命,有饱饭吃有房子住?还不是靠着乐郎君这身武艺,一刀一枪换回来的。吃了人家的便要为人家卖命,走遍天下都是这个道理!咱们徐家闾的后生以往只求活命,如今则能靠着本领挣个富贵回来。就连宋宝那等浪荡子,如今都当了军将。咱们自家后生若是安心效力,不愁不能当个大官。眼瞅着咱们徐家闾能出几个黑尉迟一样的人物,大家应该欢喜才是,哭哭啼啼又成什么样子!“大军出征都要图个吉利,韩大娘不许乡亲哭,自然是担心触霉头。而在晋阳城中,李嫣拼命大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同样也是担心犯这个忌讳。虽然她心里很是觉得委屈,但终究是顾念着今天是二郎出征的好日子,总不好流眼泪。明明答应了让自己随军出征,二郎也向来是说话算话的,为何突然就变卦了?自己也是,怎么就管不住嘴,明明想好了只喝一口的,怎么就偏偏停不了口,让自己错过出征?

这到底是谁的错?自己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如果二哥能把道理讲清楚,自己也不会死乞白赖非要随军不可。真正让李嫣生气的是,二哥出尔反尔甚至对自己用计。偷酒吃的时候未曾考虑那么多,现在回想一下,分明是二郎用的计策,故意让自己醉酒熟睡,不能随军出征。二哥为人坚韧果决,说话算话,绝不会骗自己。二嫂也是个好人,不会设计骗自己。尤其姑嫂有随军出征,共同前往恶虎口迎接李世民的交情,更不至于设陷阱给自己钻。这里面一定有坏人!

李嫣的脑海里转动着,随后便出现了徐乐的面孔。是他!一定是他!二郎对他言听计从,如果他让二哥这么做,二哥一定会听。从教授自己武艺开始,这家伙就推三阻四的不大情愿,如果没有二哥求情,他肯定不会教授自己本领。这次自己之所以要从军,就是想看他和鱼俱罗较量,毕竟这种绝世斗将之间的较量可遇不可求,自己不想错过。这个家伙肯定是嫌弃自己武艺不高碍手碍脚,所以就要设计把自己赶走。回想自己练习武艺时,徐乐那副鄙夷嘴脸,李嫣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心里也就越来越难过。枉费自己这些时日为他在城中揄扬名声,让自己那些姐妹还有世家女子都知道徐乐大名,他却恩将仇报,敢嫌弃自己本领不好,还不然自己随军?简直岂有此理!李嫣从小在家中受宠,既有父母关爱,还有那位大姐庇护,便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人为她弥缝。是以她从小性子刚强,在家中也爱打抱不平。就连身为世子的李建成对这个妹子也要礼让三分,几时吃过这种亏?更别说自己对他徐乐这么好,他又怎么敢?越想越觉得委屈,脑海中徐乐那英武不凡足以让城中那些世家俊彦愧煞的面孔,变得格外可恶。鼻子酸酸的,眼睛里面也酸胀难受,眼泪围着眼眶打转,随时可能落下,只能拼命吸气,不让自己哭出来。长孙音这时从门外走入,望着坐在那里拥着被子的李嫣,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她可怜。这个英武侠气的姑娘和李世民交好,敢于站出来对李建成冷嘲热讽,更在晋阳女眷圈子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长孙音想要结交的对象。

这位李家小姐的侠气和那份好心肠,也让长孙音从心里愿意与其亲近,毕竟在世家名门中,这种清澈如水,能被人一眼看到心里的女子已经不多了。看她此时的样子,长孙音很有些怜惜,如果不是涉及到军国大事,她真想代替李世民做主随了这小姑的心愿。如今自己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只好好言安抚,设法逗她开心就是了。

看到嫂子走过来,李嫣哼了一声:“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等徐乐这次回来,有他好受的。”

长孙音坐到李嫣身旁,嫣然微笑:“九娘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使小孩子脾气。再说这事跟乐郎君又有什么关系?”

“嫂子不必为他遮掩,我已经猜到了!整件事肯定都是他的诡计!反正他武艺高强,我又不能把他怎样,他便可以随意欺负人不是?”

“别说傻话了,乐郎君乃是二郎的平阳,可你却是二郎的手足。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手足更亲近。你们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外人万万比不上。若是那位乐郎君敢欺负你,你二哥第一个绕不了他。”

李嫣叹了口气:“自家骨肉同胞当真比外人亲近?我看也不见得。那位乐郎君和二哥,就比大哥和二哥亲近多了。”长孙音心头一震,连忙笑道:“莫说这些了。二郎出征你虽然未曾去,但是他日奏凯而还,不愁听不到当时情景。再说嫂子也不会让你无趣的,我把咱家在晋阳的那几位娘子都请了来茶会,大家都等着九娘呢。”

第五百三十八章 龙腾(十一)

李渊子女众多,十九个女儿里,除去出嫁的以及还被奶娘抱在怀里的之外,待字闺中未嫁的将近十人。李渊在晋阳预备举兵,那些姻亲自然不会袖手。何况谋反乃是大罪,就算为了自己的家族乃至性命,也必须得做出反应。如大排行第三,女儿中排行第一的李秀嫁给巨鹿郡公长子柴绍,便在夫家参赞军机,准备起事。但也有几位姻亲自身实力有限,不足以扯旗举兵,只能合家来晋阳投奔李家,合力出征反隋。是以李嫣几个出嫁的姐姐,如今也在晋阳城内。于李渊起兵之前,晋阳城内的一景便是李家家宴。衣香鬓影环佩叮当,堪称人间仙境。留在晋阳的这些世家子固然有不少是希望立下从龙之功,借着天下大乱的时机振兴自家家业。但也有部分世家子弟则是惦记着这些含苞待放的鲜花留在晋阳,只盼自百花之中攀折一朵,借此飞黄腾达安享富贵。李家女儿武将家风,未出嫁的可以豢养门客、家将,往来行动自由。便是那些已经出阁的,行事也是随着自己心意,丈夫难以约束。在晋阳城内,这些李家女儿也是一股不可小看的势力,那些有心攀龙附凤的世家公子以及城中的世家女乃至文臣武将的女眷,言行举动也难免受这些李家女子影响。是以晋阳城内的各色人物哪怕不想攀附她们,也绝没人敢招惹这些李家娘子。只不过这等情形之下,难免把她们养出几分娇纵脾性。纵然窦夫人教女有方,李家女儿不至于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但是难免个个目高于顶,平素不曾卖谁的面子。若是犯了脾气,便是世家名门子弟,也要当场吃亏。那些自以为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往往在李家这些女儿面前得不到好脸色。最多是冲着父辈交情随口敷衍几句,背后少不了要挨些耻笑。这也不奇怪,这些李家女儿把天下间男子都和自己父兄对比。那些世家子弟不管相貌才学,都不能和李家人相比,如何能入这些天之娇女的法眼?

直到徐乐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一情形。今日这场茶会虽是长孙音用自己的面子召集,还是和徐乐离不开关系。这些李家女子不管出嫁与否,都曾听过徐乐的名号,甚至有胆大的偷偷去校场看过。只不过徐乐的玄甲骑自立一军不和外人接触,徐乐本人也无意攀附权贵,并没有去和这帮李家女儿结交。有这个时间,他宁可操练军阵或是练习武艺,没有理会这帮女子的热情。他越是如此,这些李家女儿就越是对他感兴趣。乃至这段时间,她们已经安排了自家部下四处打听,搜罗有关徐乐的消息。七拼八凑之下,搞到不少荒诞不经乃至自相矛盾的所谓“秘闻”。思来想去,还是自家九娘和他有过接触,乃至还随着乐郎君练武,要想扫听这个人,还是问自家姐妹可靠。是以今日长孙音一说茶会,她们就纷纷赶来。陪九娘解闷散心的考量固然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想要打听徐乐的情形。

一群年轻貌美的李家女儿把李嫣团团围住,就连已经嫁人的几个姐姐也不例外。全都围着李嫣问个不停。

“那位乐郎君到底有多好的本事?听说他能一路走壁冲上军寨寨墙?这不是成了神仙?”

“我听人说徐乐三次活捉执必思力,这事是不是真的?执必部青狼骑的名号我也是听过的,听说他们能杀善战,便是我们晋阳这些精兵也不一定是他们对手。可是遇到乐郎君就都变成了豆腐做的?被打得落花流水,听说前后打杀了上万兵马?”

“哪有这般多?青狼骑一共才有多少人?若是这般杀法,他们岂不是早就被杀光了?九娘你倒是说说,这位乐郎君到底杀了多少人?”

“对啊,二郎简直把乐郎君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城里都在说,便是自家人也没有这么亲厚。二郎素来眼光高,寻常军将不值得他如此,这人肯定很厉害吧?听说他一招就收拾了侯君集,还把他的甲胄脱下来,给了自己的部将穿戴,可有这等事?“一般姐妹围在李嫣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让李嫣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自己这班姐妹是发了哪门子疯病,何以对徐乐这般上心?那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想到徐乐撺掇二哥给自己挖坑的事,李嫣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赌气说道:“你们不必问了,他也就是那么回事,一个头两条臂膀,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

“九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乐郎君的消息可是从你这传出来的,再说你每天随着他学武,他若是没有本领,你怎会跟在他身边打转?这些事瞒不过我们,快把他的事说一说,别瞒着我们。你也晓得,这晋阳城最近都是军国大事,我们插不上手,闷都要闷死了,你快些说说给我们消遣!”

“我听人说神武乐郎君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相貌英俊天下少有,是不是真的?十一姐曾经偷偷跑去校场想要看看,可是玄甲骑练兵规矩太大,居然不许人随意观看,连十一姐的面子都不给。快说说他长什么样子?“李嫣看着这班姐妹很有些不可思议,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班人都对徐乐着迷了?虽然她们嘴里说的是问,可是从不允许自己说坏话这个举动就能看出来,她们其实心里已经对那坏家伙产生了兴趣,从只言片语里自己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还把这些当成了真的。若是自己说徐乐坏话,这班姐妹第一个不答应。这可就奇怪了,徐乐都没和她们见过,更不曾说过一句话,又如何能让这些素来目中无人的姐妹对他产生兴趣?要知道城里不知有多少名门世家子弟,挖空心思讨姐妹们欢喜,却连个正眼都得不到。如果让他们知道徐乐已经成了李家女儿痴迷的目标,怕不是要顿足捶胸哭天抢地?要说这些没出嫁的姐妹这般也就罢了,怎么那几个出嫁的姐姐也是如此?她的眼睛四下转动,落在与自己素来亲厚的六姐李婵身上。这位六姐已然出阁,丈夫窦奉节乃是自己母亲的内侄,两家联姻算是亲上加亲。

窦奉节之父窦轨为资阳郡东曹掾,李渊起兵之后,窦轨倾尽家财招募千军来投,这对夫妻因此也到了晋阳。窦奉节相貌堂堂,又有窦氏这层关系,在晋阳城也是个出名的人物,平素与李建成走得近。李嫣因为窦奉节与那位一直试图接近自己的谢书方亲近,甚至还帮着谢书方制造机会,对这位姐夫很有些怨气,只不过碍着姐姐的面子不说。此时看到李婵也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不由开口打趣:“六姐,你对乐郎君如此感兴趣,就不怕姐夫不痛快?“不想此言一出李婵脸上笑容尽去,其他姐妹说话的声音也降低了不少。李家姐妹情深,何况一班年轻人平日厮混一处,说话也没那么多讲究,慢说自己这话没什么毛病,纵然有不当之处,六姐也不至于动气。她纳闷地看向李婵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李婵摇摇头,随后又勉强笑道:“不是说乐郎君么?怎么扯到我头上了?大家还是说乐郎君的事,莫让九娘打岔。”

“不对!六姐肯定是有事瞒我!咱们是姐妹,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讲?是不是姐夫欺负你了?咱们李家女子不管出嫁还是在家,都不能受气。虽说姐夫乃是阿娘的内侄,也休想欺到我们姐妹头上。六姐你不肯同我说,咱们就去找阿娘,让老人家为你做主。”

说话间李嫣便伸手去捉李婵,李婵知道这个妹妹行事有男子风范,说得出就做得到。连忙阻拦道:“不可胡闹!阿娘身体刚有好转,哪能为琐事去烦她老人家。”一旁一个姐妹道:“还不是窦奉节那个混账干得好事!整日和那帮世家子混在一起挥霍钱财也就罢了,居然还恋上一个卖唱歌女。不顾身份体面,与这等人混在一处,说出来都觉得丢人!若不是念着阿娘面子,我们早就去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有这等事?”李嫣闻言面色一变,伸手下意识扶向腰间,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女儿打扮,再说身在二哥家里,腰间并未佩刀,此刻没办法抽出兵器挥舞。李婵摇头道:“我拿他也没办法。再说如今大人举兵攻打长安,军国大事要紧,这等小事又怎能闹起来分他的心?我家阿翁还跟着大人出生入死,那不成器的也跟在大郎身边征战,我若是为这等事闹起来,怕是连大人都会怪我不懂事。”

“说什么随军征战,听说那个歌女也被他换了男装冒充家将带在身边呢。”

李婵叹息道:“他一个男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办法。只好装聋作哑,再就是自己找些乐子。听听乐郎君的事,让自己不那么烦闷也就是了。”

“不成!”李嫣勃然变色:“我们女子凭什么生来就要被男子欺负?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等到见到窦奉节,我定要为六姐讨个公道!”

第五百三十九章 龙腾(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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