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一(2 / 2)
澹台彻问他:“怎么样?我的剑法?”
沈尧冷漠地看着他。
澹台彻拧眉:“你为何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沈尧仍是不应答。
澹台彻垂头丧气,病容惨淡:“我这种废人,也配提‘剑法’两个字。”
沈尧终于愤怒道:“你们觉得废人是怎样的?你一剑下去,砍不死十个壮汉,你就是废人?”
澹台彻松手,长剑掉落在地上。过了很久,他只说出两个字:“罢了。”
沈尧唯恐他失去了意念。
沈尧的师父一再告诫弟子们:心病难医,心病难医。思及此,沈尧跳进澹台彻的卧房,捡起地上的长剑,塞进他的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气馁。你看啊,上一任的武林盟主,楚前辈,三十岁出头就仙逝了。当年他的武功,那是江湖第一,独孤求败!可是,他死得早啊。你就当自己是从头开始,再加上我给你调养,你活过楚前辈不成问题。你比武林盟主还强,谁敢说你是废人!”
沈尧醉酒未醒,前言不搭后语。
澹台彻听完他的话,掌风挥灭了蜡烛,道:“甚好。我准备安寝了。”
沈尧十分欣慰:“去吧。盖上被子,做个好梦。”
澹台彻迟迟不动:“昨夜,我还在段家地牢,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光。”
沈尧出于善意,开解道:“云棠是你的徒弟吧。你教了个好徒弟,带着一帮属下,跑来救你了……”
“不,”澹台彻打断沈尧,“那丫头从小顽劣,骄纵至极,屡教不改,更不懂尊师重道。我被关进去之后,就没指望过她。”
沈尧道:“那你还能指望谁?”
澹台彻道:“云棠她爹。”
沈尧嗤之以鼻:“云棠她爹,就是个会武功的流氓地痞。”
“你见过他吗?”澹台彻语调幽幽,眉目间隐含煞气,“你不晓得,他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沈尧从小在丹医派长大,听了不少江湖轶事。确实,他没有见过扶华教的老教主杀人,也不知道那些“一夜荡平少林寺”的传闻是真是假。但是,就他亲眼所见,可以确定一件事——他借着酒劲,很冲动地说:“你们家的大丈夫,跑去偷别人家的孩子吗?偷完了还不还给人家……程雪落和段无痕是不是双胞胎?”
沈尧半撑着腮帮:“在我们清关镇,这叫卖拐!被人发现了,要扭送官府,牢底坐穿。”
澹台彻高声道:“是段永玄那个老匹夫先食言!我告诉你,段永玄这辈子,要是被他儿子一刀砍死,都算他活该。”
沈尧迟钝地问:“你什么意思?”
澹台彻闭目养神,透露道:“云棠原本有个哥哥,根骨绝佳,只比我小两岁。他幼年时,折在了段永玄的手里。”
“死掉了?”沈尧听得一愣,“被段永玄弄死了?”
澹台彻仍没睁开眼睛:“探子回报,段永玄把他送到了药王谷。药王谷的谷主亲自灌毒,千百余种毒药,拿来给小孩子洗髓。”
沈尧精通医理,粗通毒药,不由得喃喃道:“药王谷的谷主疯了?干嘛要做这种事?”
沈尧想不通这个问题,连带着怀疑起澹台彻的用意:“澹台兄,你是不是编了个故事骗我?”
澹台彻在地牢关押太久,数千个日日夜夜,他没和人讲过一个字,连“疼”都没喊过一声。当下,他被沈尧的话点醒,自认为神态放松,泄露了太多秘密,遂改口道:“对啊,我糊弄你的。”
沈尧噗嗤一乐:“我五岁能写字,六岁诵诗书,七岁熟记药理……我一眼看穿你的小把戏。”
澹台彻点头,微露倦意:“我困了,先睡了。”
沈尧道:“嗯,澹台兄,你好生歇息。”
澹台彻此人,似乎十分话痨。沈尧刚准备走,澹台彻又说:“我五年没睡过床了。”
沈尧接话:“地牢里没有床吗?你不能逃跑吗?”
澹台彻半靠在床头:“没,他们把我吊在墙上……”顿一下,又不停比划:“两套千年玄铁,扣着我的手臂,我往哪儿跑。”
这一回,沈尧选择相信他:“难怪你的双手伤痕未愈。要是我的大师兄在,就好了,他治过这种病人。以前在我们那儿,有个铁匠,干活的时候一不留神,手掌套进了烧红的马蹄铁……”
澹台彻声音渐低:“你大师兄能治好?”
沈尧很想鼓吹,却装作淡淡道:“我大师兄,扁鹊回魂,华佗再世。”
澹台彻轻率道:“江湖上没他这号人。至少五年前没有。”
沈尧笑道:“再过五年就有了。”
澹台彻打了个哈欠:“不知天高地厚。”
沈尧为他放下床帘挡风,轻手轻脚地离开澹台彻的房间,关上他的房门。做完这些,沈尧游荡到了后院,扶华教的侍卫们腰悬双刀,守住了唯一的出口。
为首那人,正是柳青青。
沈尧冲她招手。
柳青青纹丝不动。
沈尧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孤寂凉薄的雨夜中,扶华教的右护法从他身边经过,与他搭讪:“沈大夫,夜深了,雨天易受寒。”
沈尧道:“麻烦你帮我转告云教主,我必须回去一趟……深夜不归,我的两位师兄都会担心。”
右护法笑道:“我们教主已经派人去请卫大夫了。”
沈尧“嘶”了一声:“你们这帮高手,真嚣张啊,在段家来去自如的。平常路过段家,忽然内急了,是不是都可以翻个墙,进去借用一下段家的茅厕……”
右护法辩解道:“卫大夫不在段家。”
沈尧叼着一根草棍,含糊道:“什么?”
话音未落,他听见卫凌风的声音:“沈尧。”
卫凌风既没叫他“小师弟”,也没叫他“阿尧”。连名带姓的称呼,沈尧便觉得大事不妙。他满身酒气,头都不敢偏一下,只敢把胳膊往旁边伸了伸,猛地一拽:“大师兄。”
沈尧已经使出了全身力气。真的,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平常想拉近卫凌风,稍微一用力,轻轻松松就拽过来了。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沈尧竟然扯不动他。
沈尧暗想:肯定是因为自己喝了凉州酿,骨软筋酥,暂时虚弱。
是了,一定是这样!
他抬头,凝神打量卫凌风。
卫凌风盯着右护法,道:“贵教从我们丹医派带走一个人,留下做假的字条,是为何故?”
右护法怔然道:“啊?”
卫凌风微有愠怒:“我师弟是什么性子,我自然清楚。他不会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右护法拱手抱拳:“我代教主赔罪。”
卫凌风却道:“你本该是能言善辩的人。”
沈尧打了个岔子:“大师兄,那张字条是我写的。”
卫凌风惊讶道:“什么?”
沈尧解释:“我当时真想去找你,就给许师兄留了一张字条。我一边吃糖糕,一边写字,字迹潦草……我刚写完,程雪落出现了,他把我带过来了。”
沈尧以为讲清楚就没事了。哪知,卫凌风拎了下他的衣襟:“你真是……”
沈尧抖开衣裳:“我怎么?你讲啊?”
卫凌风改口道:“没什么。”
他说完,还站了起来。
沈尧一把抱住他的腿:“大师兄,你干嘛,说话藏一半露一半!”
卫凌风顾忌右护法在场,道:“松手,别让人瞧见笑话你。”
沈尧随意道:“无所谓,大家都是男人,你别扭什么?同门之谊,兄弟之情,让我碰一下还不行了?”
卫凌风捂住他的嘴,重新坐到他旁边。沈尧伸手就去揽他的肩,含糊道:“大师兄,你连夜从段家赶过来的吗?”
卫凌风肃然道:“是的。”
卫凌风的衣袖干净整洁,不染水雾。沈尧拽着一角拧了拧,心道:大师兄没带伞,没穿蓑衣,当然也不可能坐轿子,怎么一滴雨都没淋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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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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