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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墙始终不曾消失,哪怕陈越持坦诚地讲过会痛苦。
广场附近的短街小巷都露出它们的本来面貌,平凡又冷清。关容告诉陈越持,这里的街道初五之后就会一下子活过来。一年一次,很多人只有这时候才洗干净脸回家。
年初三午后,两个人回了趟书店,在书店门口看到一盆金桔,又在书店门口的小信箱里拿到几张贺卡。有两张是给陈越持的,其他都是给关容的。
关容从几张贺卡中挑出一张,看完贺卡上的内容,他笑着拨弄了一下金桔:这个叶榕妹,居然过年都不回家,还看到我去挑金桔了。
陈越持本来在读手上的贺卡,这时忽然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无措。关容有点惊讶,他理所应当地以为卡是妹妹写的,问:她给你写什么了?
就是新年快乐。陈越持说,很快转移开问题,我那个邻居姐姐也给我写了,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啊?
关容佯装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玩笑说:就是你在火场救的那个吗?我以为她得登门道谢的,总也没来。可能是什么时候看到过吧。
陈越持笑:是。
关容去开书店的门,余光瞥见陈越持把那张卡片揣进了衣服兜里,收回目光只假作不知。
第42章 意外
和敏姐一样,这人现在的事情也好,过去的事情也罢,都有很多关容无法插手的敏感区域。关容虽然不觉得难受,却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在意。
进去吧。关容说,晚上看看机票,准备出差。
陈越持应了,把金桔抱进店里,安置在柜台旁边,又给先前放在那里的绿植浇水。两个人去楼上拿关容要的书,本来准备拿了就走,进阁楼之后关容忽然不想动了。
他顺着地毯坐下来,陈越持也没多说,跟着盘腿坐下,翻出一本书看起来。
我们小越真是个好学生。关容笑。
下沉广场的安静太过奢侈,今天连基本无休的便利店都没开门。静谧让人昏昏欲睡,沙发床上的东西不巧都拆洗了,关容瞅一眼陈越持,把头枕在他肩上,心说比抱枕好。他准备眯一会儿,刚一闭眼,听到远处有救护车的警笛声。
陈越持把书放下,侧头看向窗外,似乎是在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关容半眯着眼,在视野中人为地制造幻影,从幻影中间看陈越持的手指。
实在是困得厉害,关容想问一句什么,没能出口。陈越持轻轻挪了挪,背靠在沙发边,托着关容的头换位置,让他在自己肩窝里枕得更舒服些。
关容觉得自己才刚入梦,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陈越持接了电话放到他耳边,他听到敏姐的声音:阿容,出事情了!
关容猛地惊醒,正想起身,忽然跟陈越持关切的眼神对上。他静了静,说:在酒吧吗?我马上跟陈越持一起过来,你别着急。
别来酒吧,去医院。
两个人匆匆打车朝着医院赶,还在路上,关容又接到一个电话。挂断之后,陈越持问:怎么样了?
关容摇摇头,看着他不说话。陈越持一愣:是谁啊?
晴晴。关容轻声说,你应该认识。她刚来敏姐这里不久上救护车就不行了。
陈越持张张嘴又闭上,车厢陷入无尽寂静。
到了医院,关容和陈越持赶去太平间。敏姐却不在。
没什么可看的,跳楼自杀的人不好看。有个女人已经在太平间外面,这么对他们说。
关容认出来,她是跟晴晴同时到敏姐酒吧的那姑娘。如果他没记错,这姑娘花名应该叫阿初。
为什么?陈越持忽然问。
关容有点惊讶,听陈越持的语气好像跟阿初认识。阿初面色惨白,却是在笑:有什么可为什么的,大家都是贱命一条,活够了就去死呗。
太平间并不像名字那么太平,因为旁边一直有人在呼天抢地。这边的三个人只是沉默。后来阿初一声不响走了,后街零零星星有人过来送晴晴一程,都是没过年回家的。
女孩子们都卸了妆,素面朝天,显得苍白。
关容不知道陈越持是什么想法,但什么想法此时都只会显出生者的矫情。因此他没问。
两个人在医院待了会儿,后来出去,在一个花台旁边,关容抽烟,陈越持说:那个姐姐。
嗯?阿初?关容问。
陈越持点头:先前不是跟哥一起撞见过晴晴跟她男朋友吗?晴晴有一回给我送牛奶,阿初看到了,说让我不要招惹她。
说到这里,关容大致明白了。他在陈越持头上扒拉一把:都是好姑娘。
陈越持深吸一口气。
关容知道他要说什么,安静地等着,双肘靠在栏杆上,抽了一口烟,仰头看烟雾袅袅而上。陈越持最终没能说出口,只是喊了一声哥。
嗯。关容应,这就走。
两个人回到下沉广场,在附近一处居民楼下看到地上的白线还没清理干净,隐约勾勒出一个扭曲的形状。那是晴晴离开的痕迹。旁边隐约还有血迹。
陈越持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关容搂搂他肩。
去酒吧之前关容给敏姐打了电话,得知人还在派出所,他本来想去帮忙,敏姐却让他去店里打点一下。关容问了问陈越持的意见,陈越持表示自己可以跟着去。
从前关容只觉得酒吧进门的行道窄,领着陈越持从那里过,他才忽然觉得那行道实在太长。
酒吧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烟雾缭绕。关容进去,众人纷纷朝他打招呼,沉默比眼泪要多。关容有点不想回头看陈越持的表情,只好尽量忽视他,余光却又忍不住在他身侧打转。
晚上问了问情况,说是晴晴家里已经没有爸妈,有个哥哥,但不想认她,电话打过去都被他骂了回来,说自己没有这个妹妹。派出所和殡仪馆通知让人来领尸体,得到确切的否定的回答。
这起自杀事件的后续处理要敏姐来配合,但酒吧那边不算工作单位,没办法认领尸体,十五天内晴晴家里人要是不来认领尸体,后事也只能走殡仪馆的程序。
人活着总有处理不干净的关系,人死了,这些关系原来都会变成一道又一道的手续。活人还会嫌弃这些手续复杂。
消息多半已经传到龚原中那里,那人职务便利,这一片也能伸手,说不定能帮上敏姐什么忙。然而他打了电话过来,关容却没接。
龚原中从来都是那么个无趣的样子,关理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成天想的都是把关容从下沉广场拉出去,好像下沉广场是什么烂泥滩子。一次又一次接受他来接自己去看爷爷,已经是关容最大的让步,他实在不想这种时候还要跟龚原中费口舌。
陈越持窝在沙发上,看他手机一直响,终于问出口:哥,为什么不接啊?是有麻烦吗?
关容摇头。陈越持抱着抱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望着他。从上往下看去,他的眼尾显出微微下垂的模样,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错觉。
怕吗?关容忍不住问。
陈越持一时半会儿没回答,等他坐下去才说:不怕,就是觉得有点有点不好相信。你先前说敏姐独身出来开的是正常酒吧,那晴晴应该是决定好不做小姐了啊,都准备要重新开始了
关容沉默,陈越持说:很小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叔叔。
陈越持难得讲一次自己的事情,关容蓦地有点紧张,面上并不表露,只是转过头去看他。示意自己在听。
其实我跟他不怎么熟,就是我念小学的时候抄近路总从他家门前过,他家门口有一棵无花果树。陈越持没怎么讲过自己,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说着说着停下来,无意识地轻咬下唇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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