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2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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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托日月,肝胆映河山。”方芝若苦笑着道:“他又怎能与英烈相比。”

茶水已凉,这次换谢渺替她重新斟茶,换掉陈冷的那杯。

她道:“万物苍生,皆有己任。佛祖渡人,黄泉渡魂。公孙王侯事天下,却也离不开平头百姓的汲汲营生。方姑娘,你不该妄自菲薄,更不该怯步前程。”

怯步前程。

方芝若的瞳孔一震,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吐出几个字,“你竟懂我。”

她心中留恋纸坊,却以斩筋断骨的姿态,趁着热孝嫁人,逼迫自己放弃。她足足见证父亲三十年来的失败,从踌躇满志到浑浑噩噩,直至临终时的声声血泣。

芝若,替我完成遗愿。芝若,我不行,你一定可以。

芝若,若纸。

她身为女子,怎么扛得起父亲遗志?她惶惶不安,止步不前,铁心要走另一条路,然而事与愿违,在登岸之际,她被浪潮无情地拍回大海,溺水戚戚,呼救无门。

似乎她只能随淘浮沉,飘无定向。

她再难维持平静,面具显露一丝裂纹,双手捂紧脸庞,泪水从指缝渗出,“我与他青梅竹马,可成亲当日,他抛下我,与一名伎人私奔了。”

谢渺发出微不可闻地叹息。

女娲造人时分出男女,赋予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男子往往薄情冷意,女子则多情细腻,受困于情,她是,她们亦是。

她心中一阵酸楚,不知是为她们,还是为曾经的自己。

“方姑娘,内宅之小,只窥夫君孩儿。”谢渺起身,一把推开窗户,冬辉倏然闯进,敲碎满室沉郁。

她倚在窗边,指着碧空道:“可你看,这天空之阔,能揽星辰日月。这土地之广,可盛山河江水。这四季轮转,蕴万物苍生。”

她面容隐隐发光,抑扬顿挫地道:“难道你不想去看,去听,去触碰吗?”

方芝若抬起头,忘记擦泪水,怔怔地看着她。

谢渺朝她伸出手,坚定地道:“我愿祝你一臂之力。”

微白的日光中,少女容颜似雪,微笑如风,唯有眼里那抹坚定熠熠生辉,如固不可摧的堡垒,又如引人深陷的漩涡。

方芝若被蛊惑似地伸出手,牢牢捉住她。

谢渺用力地回握,促狭地眨眨眼,“方姑娘,等你挣许多许多的银子,到时候别说青梅竹马,就是要天上的仙人,我都能给你抓上一打回来。”

方芝若解开心结,很快便整理好心情,与谢渺详谈起重振书香造纸坊的事宜。她想改迁地址,将纸坊迁到枳北街。以往的工人们手艺不精,懒散混日,要全部都进行撤换。造纸的器具有些已老化,要恰当更替。她在父亲那里学的技艺不精,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能去大师门下学习……

所有要求,谢渺通通点头应是,笑道:“按你说的办,需要多少银子,你跟我说就是。”

方芝若惊讶于她的干脆,冷静下来后,道:“谢姑娘,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为何你会找到我,这样费尽心思帮我?”

谢渺想也不想便道:“因为我知道,你将来肯定会成功。”

她语气笃定,竟看不出半分作伪。

方芝若不禁愣住,这是除去父亲,第一次有人坚定地告诉她,她肯定会成功。

能吗?她真的能做到吗?

她的心情忽然轻盈,展颜笑道:“希望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也不会辜负父亲的。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谢渺道。

“请讲。”

“若我没有找上门,你遇上此番挫折,可会拾起造纸坊经营?”

方芝若陷入长久的沉默,随后点下头,“会。”既是命运所推,她无法躲避,倒不如迎难而上。

“那银钱上……”

“哪怕变卖祖宅家产,亦要放手拼命一搏。”

短短半个时辰,方芝若已脱离颓像,显露难言坚韧。谢渺感叹,此等心智,难怪会在将来以女子之身,在造纸行业干出一番事业。

*

日落西山,残阳似血。

刑部侧门停驻一辆华贵马车,车壁印有四皇子府的金漆徽印。一名身着囚服的男子大摇大摆地从牢狱出来,身后跟着三两仆从。

他回身看着待了两月余的刑部大牢,神色嚣张,口出诳语,“哼,我郭阳弄死一个贱女人而已,你们能耐我何?抓我进牢,还不是得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到时间了,又得乖乖送小爷走!”

一只柔嫩的手掌掀开车帘,娇滴滴的女声唤道:“阳弟,走了。”

郭阳面上一喜,爬上马车之际,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哈哈大笑,“状元郎算个什么东西!到四殿下面前,只能当摇尾乞怜的一条狗。”

巷中阴暗角落,樊乐康在无声窥探,额际青筋尽显,双手死死握成拳状。

他想起蓝琪儿,那个热情如火的少女,她是何等美好善良,明知他身负血海深仇,仍交付满腔情意,在遭受拒绝后仍固执地等候,等他改变心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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