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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流水和青草混合的清晰味道,是大自然的泥土味儿。

他慢慢、慢慢的半跪下来,捧起年轻道修的长发,将脸埋了进去。

像是着魔般,细细地嗅着。

发觉哪里不对,他往脸上一摸,发现已经有些透明的皮开始往下褪。但是,居然没有任何的疼痛。

他沉沉地凝视着被他偷偷摸摸带回来的年轻人,忽然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吸引力来自何处。

少主人从小天赋异禀,升境界宛若吃饭喝水。

这是由体质带来的红利,但也同时带来了弊端。

他开始蜕皮。

就像一条蛇一样,每到月圆之夜,半透明的皮便开始剥落,痛苦地翻滚,最后躺在地上,仰望着,伸出手想去抓树梢末端那点不起眼的月亮光晕。

是他母亲的人拿捏住他的把柄。

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让他们都来叫你,怪物,那人笑嘻嘻地说,啊,小怪物,听见了没?

没事,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他都已经杀光了。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让他自己迫不及待地想伸出自己的把柄来,递到他手上。

更是殷勤地期望,能从中看见格外不同的反应。

半透明的皮掉的越来越快,少主人知道,一般到这个时候,是他最痛苦的时期。

那些不要的皮上,仿佛遍布了使他痛苦的微粒,每掉一点,疼痛也增加一分。

他嗅着那股好闻气味,身上没有半点疼痛。

到最后了,居然有些不耐烦,自己用手扯着,像从茧中挣脱而出一般,成功完整地脱离出来。

那张半透明白色的皮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还有他的血的气味。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醒,哪怕四周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试探性的,伸出手去,摸摸他发梢。

没有醒,再摸摸他耳垂。

软的。

他恍惚不能自已。

摸摸他脸颊侧边,也是软的。

想再摸摸他眼睛,忽然觉得,手掌心下的眼睫在轻微翕动,稍稍扇了扇他的掌心。

少主人面色一沉,重重地捂了上去,生怕他能看见自己模样。

然后一想,不对!

他本来就是想和人认识的,这样捂着别人眼睛不给看,他们要怎么相识?

程陨之:

小程虚弱道:老哥,你这是摸了我多久了。

第124章

外头月明星稀,院落深处还有流水潺潺的细微声响,从假山的四周环绕而去。

隐约有人声喧闹,脚步声似有似无,一切都空旷的不像样。

这里比起他从小生长的院子来说,无疑华贵宽敞太多太多。

有人见到少主在廊上走过,长而宽阔的袖摆轻轻垂落,被轻风吹拂,宛若一袭流心的月光,铺满一地雪色。

尤其是在夜里,更是小萤微光,宛若月中人。

他愣愣地呆住,心想,不愧是修仙的仙师。

你过来。少主远远地瞧见他,把他叫来。

头一次伺候这样新上位的主子,据说之前是不受宠的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得了家主宠爱,坐上少主人的位置,要把这个偌大的家族,都在未来予他掌管。

听说新主人的脾气并不好,但至少没有打骂滥杀过下人,让他心里稍稍宽慰些。

他心下稍松,见少主召他去,也不管怠慢,小碎步跑过去,询问:见过少主。

少主嗯一声,轻描淡写地吩咐:去煮碗粥来。

粥?

看少主的模样,也不像是喜欢大半夜喝粥的。

不过,人家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了。

他一连声允诺,片刻后,将托盘送到少主房间里去。

幔帐摇摆,烛火昏暗,少主正站在窗边,挽着袖子,露出手腕,平静地给窗边落地灯里倒油。

他一慌,差点连手里的托盘都托不稳,要上前帮他的忙。

却被人一袖子挥开,直直后退三丈开外,不能再进半步。

他听见少主冷清地声音响起:粥放桌子上,你可以出去了。

他满脸冷汗,点头,点头,弯腰,弯腰,把粥小心翼翼搁在桌子上,临走前,还顺手替少主人关上房门。

没看错吧?

那幔帐之后的榻上,似乎有个人影。

那可是少主人自己的床!

他把嘴一闭,就当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一幕,也没有把什么好消化的粥送到少主人卧房里头。

程陨之现在比那小厮还要懵。

他脑袋疼,努力回忆片刻,发觉自己是在斩杀群鬼的时候,不知不觉脚下一空,掉落到了这个地方,似乎也是一个新世界。

难道,这里还是鬼蜮某一城吗?

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忽然发觉有人在摆弄他头发。

小程心下悲凉:

到头来,他还是得被当做食物吃掉么?

然而接下来,震惊小程一整年。

那人没有把他五马分尸,大快朵颐,而是轻轻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

指尖软绵绵的,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反应,于是那只手明显有些失望,逐渐上移,落在他耳廓。

小程:

一道温热的呼吸凑了过来,郑重而端庄地凑到他颈窝,深深地吸了口气,满意地用鼻尖贴住他的耳垂。

小程:

随即,指尖被人拉住,那人微微起身,似乎是想来亲吻他的眼睑。

小程:

小程在心中惨叫:师哥!师哥!!!

有狐狸精出山,要吸他精气来了!这是什么古怪地儿啊!

他小程,没死在群魔堆里,不能死在榻上啊!

程陨之努力地睁动眼皮,要睁开眼睛,看清那人模样。

只要不是长得奇形怪状,他程陨之都能保证,他第一拳不打脸。

然而,眼皮沉重无比,尚未勉强睁开,就被人用手捂住,这下好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这一下,程陨之能感知到,这人手上有不少厚实的茧,很可能是练剑留下的痕迹。

道修?剑修?

总归是个人。

他长长地松口气,庆幸自己不会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吸走精气死在榻上。

身体虚的很,手都抬不起来。

程陨之虚弱地眨眨眼睛,忽觉那些疲惫像潮水般裹挟着他,想睡睡不着,想起起不来,活生生只能躺那儿不能动弹。

他轻叹一声,惹得那人误解,还以为是自己捂着他眼睛,让人不舒服了。

捂着眼睛的手仍然没有放开,只有那人响起清冷声音,程陨之总觉得十分耳熟。

抱歉,暂时不能放开。因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程陨之感觉有些好笑,他这样一个手脚不能动弹的半残废,居然还能引来这般忌惮。

漂亮道修的脸被手掌捂住,只剩下小小的鼻尖和嘴唇,那下巴,尖的要命,在鬼蜮的那段日子,终究是让他逐渐清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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