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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事兴原来不叫苗事兴,而叫刘事兴。

他的亲生父亲刘拙成是个唢呐艺人,以前唢呐艺人的地位是很崇高的,父亲所在的陈家班在当地更是声名远播,想要请他们吹一场白事往往需要孝子贤孙跪一地。后来,破旧立新,唢呐艺人的地位倒不如前,陈家班渐渐散了,父亲也在家里人的逼迫下娶妻生子,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算平静。

这些都是他很小的时候从父亲那儿听说的,说这些的时候他父亲的语气里有得意、有遗憾、还有不甘,那些被追捧着的日子让父亲每每想起都魂牵梦萦,以至于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重返荣光,这恐怕就是父亲不顾家里人反对坚持要教他吹唢呐的原因了。

坦白说,那时候的刘事兴并不讨厌唢呐,直到母亲去世……

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没读过书,凡事都听丈夫的,唯独在这件事上她有了自己的主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去吹白事,为了让他父亲放弃子承父业的想法,她不惜以死相逼。

在他十四岁生日那一天,父亲把自己最喜欢的那支唢呐送给了他,母亲一怒之下喝了农药。

她或许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没想到百草枯的毒性那么强。

所有人都以为母亲的死会让父亲悔过,然而并没有,父亲反而变本加厉,他辞了工作,靠着偶尔给人吹吹白事勉强糊口,对他的教导也比以前更加严厉。

姑姑看不下去,领养了他,从此他便改名叫苗事兴。

那之后,姑姑跟他父亲也没了来往,唢呐成了他们家的禁忌。

苗事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重拾唢呐……

他低着头,怔看着手里这支他们不知道临时从哪弄来的唢呐,这玩意曾经要了他母亲的命,讽刺的是,现在却被认为能够救他儿子的命。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父亲固执己见地教他唢呐和他不顾一切地反对苗辉触碰唢呐……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都是自私自利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了别人身上,听不到来自周遭的任何声音……

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啊!

苗事兴含着泪,举起唢呐,凑到嘴边,深吸了口气。

一阵清脆曲调响起,如同百灵鸟在吟唱般,格外的悦耳、灵动,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这声音是从站在叔叔身旁的那个心理专家的口袋里发出来的!

察觉到这一点后,苗筱不敢置信地转头朝着康乔看了过去。

他连忙朝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放心,我们已经挑了一部全场音质最佳的手机了。”

“怎么放心啊!那么容易就听出来了!”苗筱低吼道。

“这也没办法,你叔叔才学了几年唢呐,根本就不会《百鸟朝凤》。”

“那就找个会的人来啊!”

“上哪找去?他们学校的音乐老师就只会弹钢琴,相比之下,你叔叔至少还有些基础……”说着,他甚至还颇为得意地扬了扬下颚,“你看,这不是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

“……”苗筱安静了。

倒不是因为康乔的话,事实上,他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但是,他这种乱来的行为居然真的让苗辉有了反应。

天台上的那抹身影明显地怔了一下,片刻后,他缓缓转头,朝着叔叔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那双原本还犹如一滩死水般的眼眸里渐渐有了光芒,他张了张唇,正在呢喃着什么,声音很轻,根本无法听清,从唇形看来似乎是——“爷爷。”

他闭上眼睛,很认真地在聆听,嘴角微微上翘,那是一种很享受的笑容,宛如正在被天籁之音洗礼般。

这让苗筱稍稍松了口气,甚至燃起了希望,他会不会误认为他爷爷还在,从而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事实证明,她太乐观了……

曲子大约四分多钟左右,结束之后,周围陷入了安静,谁也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无数双目光紧紧锁视着苗辉,尤其是苗家兴,他握着唢呐杆的手分外用力,指关节透着青白。

“爸……”苗辉溢出一声轻唤,“你的指法和吐息都不对呢。”

“……”果然行不通啊!苗筱狠狠地朝着康乔瞪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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