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斩乱麻(2 / 2)
“母后说的哪里话?”底下淳嘉拢着袖子,微微躬身,“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袁太后不看他,只是冷笑,“贵妃有些儿小恙你就来怀疑是不是哀家谋害了她,那哀家之前卧病你可曾怀疑过贵妃?!”
淳嘉道:“孩儿怎么会这样想母后?孩儿只是担心,有人利用母后如今卧病的机会,挑拨离间……”
“哀家跟前没有这样擅自做主的人!”袁太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也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怎么?碍着面子不好拿哀家给贵妃出气,就想拿哀家跟前的人当替罪羊?哀家告诉你,要么你连哀家一直处置了,否则哀家但凡还活着一日,哀家跟前的人,要打要罚要杀都是哀家自己来,轮不着别人做主!”
又冷笑,“且不说贵妃染恙与哀家无关,就算有关系,那又怎么样?怎么你还想赐死了哀家去讨那贱婢欢喜?!”
“孩儿诚不敢如此想,孩儿……”
“你要是还当自己是哀家的孩儿就不会来说这样的话。”袁太后冷冰冰的说道,“哀家老了,帮不了你了,袁氏不争气,送进宫来伺候你的人也一个比一个的愚笨,加起来都比不过小云氏那个贱婢的灵巧乖觉!这些哀家都知道。所以你若是觉得这宫里容不下哀家,那就直说,哀家在扶阳郡过了大半辈子,在帝京不过待了区区十年,回去受嗣子的供养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淳嘉沉默了会儿,最终叹口气,拱拱手道:“母后实在误会孩儿了。母后如今正在气头上,孩儿恐怕越描越黑,不若等母后消气了,孩儿再来请安,同您解释。”
说着又躬身一礼,径自退了出去。
袁太后一动不动了片刻,蓦然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
“娘娘息怒。”左右连忙跪倒在地,一迭声的劝慰。
蘸柳叹口气,让他们都退下,自己上前扶着袁太后,低声道:“都这把年纪了,还不保重自己,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
“……”袁太后紧紧抿着嘴,过了会儿才缓声道,“你知道哀家刚才想到什么了吗?”
不等蘸柳回答,她继续道,“哀家想到楝娘了。你说,楝娘当时看着他一点点的将心思跟精力从自己身上转开,去偏宠那小云氏,是不是就是哀家如今的心情?”
“楝娘哪里能跟您比?就算是嫡亲母子也没有不吵架的。婢子前两日就同您说了,陛下这段时间在庙堂上十分的操劳,再加上后宫也不太平,一怒之下说些气话也是有的。”蘸柳拍了拍袁太后的手背,低声道,“您是做娘的,何必同他计较?陛下说是登基十年了,其实算着也才多大?还那么年轻,隐忍多年,一步步走到现在,他也是不容易。后妃们也是各怀心思,只有您才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他这些脾性,不向您发作,又能放心的给谁表露呢?毕竟,出了您这儿的门槛,他就得是那个英明神武年富力强的天子,才能镇得住前朝后宫那些居心叵测啊!”
又说云风篁,“小云氏再怎么刁滑,得宠至今才几年?婢子说句您不爱听的,这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像安妃娘娘,要不是陛下一直看着看腻味了,那小云氏能那么迅速的夺宠?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小云氏纵然花样百出,过个三五年的陛下觉得不新鲜了,等新人来了,陛下当初怎么厌弃安妃娘娘的,迟早也会怎么厌弃她。”
袁太后苦笑了下,道:“小云氏……你真以为他是为了小云氏来的?”
见蘸柳微怔,太后低低的一叹,说道,“他啊,虽然的确偏爱小云氏,但到底没到为了小云氏祸乱朝纲不顾大局的地步,又怎么可能,因为小云氏的染恙,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来责备哀家呢?”
顿了顿,她道,“他是为了佳善宫的那一位。”
蘸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也不只是为了佳善宫。”袁太后自顾自的说道,“应该说,他主要是为了自己。如你所言,他现下政务缠身,无心再为后宫争执操心,所以希望哀家也罢,佳善宫那位也罢,甚至小云氏在内,都让他少操点心。”
“这是对哀家的敲打啊。”
“你刚才看到了吗?明知道哀家正在气头上,他是怎么做的?以前他都是做低伏小的哄,现在他直接甩手就走。”
“说什么等哀家气过了再来请罪?不如说等哀家妥协了再过来走个过场!”
袁太后潸然泪下,“哀家养他这许多年,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对待哀家!”
蘸柳心里难受得紧,低声道:“也许是您想多了,也许陛下只是一时失态,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懊悔呢。”
“他是哀家一手带大的,他什么脾性哀家不清楚?你觉得他会是一时失态的人?”袁太后反问。
蘸柳沉默了。
太后低声啜泣着,好一会儿才擦了擦脸,却又道:“然而这样也是件好事。”
在近侍不解的目光中,她缓缓说道,“哀家从前一直担心他会被小云氏之流带坏……以后约莫是不需要担心了吧?”
毕竟,淳嘉给予的容忍,对谁都是有限的。
号称比亲娘更亲的慈母皇太后亦然,何况是贵妃呢?
而且还有一点,“就算哀家担心,儿大不由娘,哀家也操心不过来了。”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那她为什么还要做无用功?
……次日春慵宫闭门谢客,将所有侍疾的后妃都打发了。
不知就里的顾皇后非常担心,亲自到宫门求见,然而徘徊良久,最终只有蘸柳出来见了她:“娘娘回去罢,太后娘娘说了,这两日诸位娘娘都很用心,只是太后娘娘到底更习惯身边人伺候,而且人来人往的,也很是打扰。故此打算闭宫一些日子。”
顾箴惶恐问:“姑姑,这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没教好诸妃,本来是过来伺候母后的,不想倒是给母后添了麻烦。”
蘸柳对皇后的印象不错,柔声安慰了几句,告诉她不用多心,慈母皇太后完全没有怪罪中宫的意思……也就打发顾箴走了。
就在同一天的晌午后,佳善宫做了同样的事情,让侍疾的妃子都告退离开,宣布闭宫。
两位皇太后一下子恢复成庶人纪晟当权时候的静默以及与世无争,前朝后宫听到之后,自然非常的诧异。
太初宫中,淳嘉听着底下人的回报,神色复杂了一瞬,最终道:“两位母后原本就长年凤体违和,如今想要独自将养些日子也好。”
让人从内库取了些滋补之物,分别与两宫太后以及太皇太后处送去,也就继续批阅奏章了。
袁太后跟曲太后看到这份皇帝的心意滋味如何且不说,太皇太后则是冷笑了一声,与左右道:“真没想到,当初我家挑挑拣拣,竟是从众多宗室子里,选了一条真龙啊!这般经历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狠心决断,但凡他不壮岁崩殂,何愁不能中兴公襄氏呢?”
左右都不敢作答。
“母后说的不对。”却有声音从外而来,是摄政王大步踏入,朗声说道,“淳嘉铁石心肠,对嗣母、养母、生母皆能狠心,便是外头传言深得恩宠的贵妃,也不过尔尔,这等人眼里,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再无其余,根本不懂得情义与恩德,又怎么可能长久君天下?”
太皇太后微微挑眉:“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须得母后做主。”摄政王至丹墀下微微躬身,直起腰后,旋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母后,韦纥有变,不日恐将波及国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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