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小孩儿的眼睛被他说得亮晶晶的,恨不得马上立正立下军令状了,而一边的叶审言虽笑着,面容却有些苦涩。
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子知道什么……他小时候每日看着父亲英姿飒爽,何曾不也抱持过此种愿望,可他叶家世代书香,除了父亲那个异数,其实其他人,还是更适合读书这条路。
更别说父亲如今……安平此地闭塞,普通百姓更不了解朝中风起云涌,张阁老一系落败,连带他叶家也大动筋骨,前途尚未可知啊。
年轻人闷闷地夹起一筷子卤味放进嘴里,原本还心不在焉的表情骤然一变,充斥着口腔每一个角落的香味一瞬间夺去了他的注意,味蕾传递而来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好、好香啊!
第39章
好吃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
虎子被叶老逗了一会儿,便乐颠颠地回去了,剩下师生三人吃完饭,自有下人出来收拾洗涮了碗筷,只等晚上谢良钰自带回家去。
兴许是看出来谢良钰还没有十分确定修习的方向,再加上不论如何,他确实还不曾考过院试,因此叶老没有再急着问他选治何经。下午的时间,老先生开始慢条斯理、旁征左引地细细讲述经文。
谢良钰何等聪明,经过中午那一事,早已经察觉到,面前这两人的身份恐怕比自己想象得更加不一般,尤其是叶老先生——真正跟他学习起来,对自己和这些饱学之士之间的差距才认识得更加深刻,谢良钰几乎可以确定,这位老先生,定然是有功名在身的。
在这个时代,能够在开始读书的时候得到一位举人甚至进士水平的老师青睐有多可贵:老师不仅能传授给学生知识,也能对科场上的忌讳与潜规则细细给予建议,那些多年钻研领悟出来的知识和经验,绝不是区区书本上的内容能够涵盖的。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一点自己作为穿越者,是得到命运眷顾的实感了。
谢良钰这个人,别看他心思灵活,又居高位已久,可是对于真正有本事有学问的人,那也是打心眼儿里敬佩的,此时,恰好穿越带来的一应纷杂事务暂告一段落,梅娘那边也眼看着走上了正轨——都不用晚上回家去询问,但是吃到那些卤味的味道,谢良钰就能大致估算出他们将来的利润空间了。
当然,他是不会放任梅娘在短时间内倾尽全力“生产”的: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通用,能让人抢的东西才是好东西,不然哪怕本身的质量再出众,也难逃沦为寻常之物的结局。
而且,他们才刚搬来城里不久,开个家庭饭馆儿的话,不论生意多么红火都不会对此地小作坊商业的平衡造成太大影响,可若是把别人的利润空间都挤占了,让其他人都落得没有生意做,那么他们距离被集体排挤走也就不远了。
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眼下的生存之道。
家里的事情安顿好,谢良钰也能完全把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上,他跟着叶老,极力把自己变成一块海绵,疯狂地汲取着这十几年间比本地土著们落下的知识,作为他的老师,叶老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到后来,也忍不住被他学习的速度给惊到了。
这次还真是捡到了宝……这小子,着实是个天才啊!
但古往今来,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叶老是有慧眼的人,并不像谢族长那样容易被蒙蔽——谢良钰跟他相处久了,也难免被看出一些与表现出的温文宽容不同的本性,以至于这个道德洁癖的倔老头一直没有松口,正式收他为徒。
用叶老的话来说,宁可无才,不可无德——当然谢良钰远没有到“无德”那么夸张的地步,只是老人家觉着他尚须考量,毕竟他是见过明寅铖,知道谢良钰那一番有关于沿海倭患的话的,以他的身份来说,能对天下局势有着那样的见解,实属不易,决不能等闲视之。
叶老几乎能够肯定,自己这个年轻的弟子,将来定然会进入大齐国的权力中心,哪怕不说登阁拜相,至少也是高官显赫,不会比自己的儿子差。
殊不知是福是祸……作为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清流派读书人,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将这个弟子的路掰正,努力让他拥有一颗济世救民的心,多为家国社稷做些好事吧。
奋斗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谢良钰一心学业,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每日除了饮食睡觉,就是手不释卷,连吃饭的时候都常常要捧着一本书,或在脑海中的书库里学习,只有在偶尔得空的时候才会对小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梅娘稍作指点,夫妻两人个子忙着自己的事业,没怎么觉着,时间便过去了三个月。
安平城,已是入冬了。
大齐元和三十年冬月廿七,位于运河沿岸的平州府安平县,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百绣布行的老板娘刚刚接了一个大单,临到过年,各家各户都开始筹办新衣裳,哪怕是不怎么宽裕的人家,辛苦了一年,也会扯上两尺布,不拘做件小衣还是系在腰间,总之,是要热热闹闹地给新年讨个好彩头,过好这个年。
因此这两天布行的生意很不错,劳累了一年的人们熙来攘往,多数脸上都挂着幸福满足的微笑——这一年安平的权力阶层发生不少事,可那又与升斗小民们有什么干系呢?总之,这地方兴许是名字取得好,既不用担心鞑子犯边,也从未有过倭寇侵扰,向来平安富庶,新上任的县太爷也体谅民情、治理周到,如今到得年底,许多人手上都攒下了几个钱。
老板娘哼着歌儿,随手抚平新进的一批蓝染布上微不可察的褶皱,目光一转,眼前忽然一亮。
布行大门口正相携走来一对小夫妻,着实是亮眼——那两人都生得俊俏,男的修长挺拔,虽有些清瘦,可面容英俊、气度不凡,瞧着便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而挽着他手臂的小娘子也美丽明艳,挽着妇人髻,一身朴实但干净的蓝色长裙,腕间两个清亮亮的银镯叮当作响,一双大眼睛灵动得很,一与老板娘对上,未语便先笑起来。
“宋大嫂,您忙着呐!”
老板娘宋陈氏也笑盈盈地迎上去,她与这小娘子相熟——她家在不远处开了家小小的卤味馆,那味道,啧,真是他们安平一绝,几天不吃,便叫人想得慌。
谢氏卤味其实也刚开业没几个月,可名声打得快又响亮,如今,常来安平的客商们许多都被那里的味道迷住,每次船靠岸,都要急吼吼地打发人去买些酱肉鸭脖的回来下酒。宋陈氏住得近,靠着地利之便,三天两头地前去光顾,她性子爽利,很快与那一手好厨艺的小娘子熟识起来,两人时常来往,也算是“闺中密友”了。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好容易空出时间,一起出来采购年货的谢良钰和洛梅娘了。
梅娘和那宋大嫂在这一带街坊里相处最好,两边生意都不忙的时候,便时常凑在一处,做做绣活儿聊聊天。女人们在一起闲聊,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的事,话题时常围绕着男人孩子,宋大嫂由此也知道了谢良钰正在用功读书,准备下场参加明年科考的。
刚开始的时候,宋大嫂对小姐妹的相公颇不以为然:她年纪大,成亲好些年了,大儿子都已经七八岁,是和虎子相仿佛的年纪,看着梅娘这样的小闺女,自然觉得对方天真单纯不谙世事,担心她日里受什么欺负。
宋大嫂住在镇上,又是个生意人,各色人等都见得多了,自诩眼光独道,一看谢良钰就觉得他像个靠妻子起早贪黑干活养活的小白脸,仗着识得几个字,每日在外头花天酒地,浑浑噩噩混到老,这辈子也中不了举!
……不得不说,这还是谢良钰穿越到此地以来,第一次因为相貌而受到偏见。
有什么办法,一身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也不是他的错。
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宋大嫂跟梅娘相处久了,总见她家小谢相公不是拘在屋子里头读书,就是闷头上隔壁书坊读书……反正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简直都要钻到书里去。她反倒开始担心好友家里这口子用功太过把身子熬坏了,日日撺掇着梅娘给做好吃的补着,补得身体早已恢复健康的谢良钰险些流鼻血。
再到后来,两家关系更近,开始能在谢家的厨房里碰到碰到那位气质清贵的读书人,又总能从梅娘那儿听到“昨晚上相公又教我读了几页书”,先前的所有担忧就全化作了歆羡——这么好的相公简直就不像是现实里该有的,可偏偏出现在闺蜜身边,你又不能不信。
宋大嫂回家以后好些天对自家那口子没什么好脸色,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长得没人家帅就算了,连人家一半的温柔体贴都没有!亏得她以前的朋友们还总羡慕她嫁了个好人家,呸,这大老粗,除了会赚些钱还会什么!?
人家小谢相公也多会赚钱呢!什么时候随口提出来的点子,谢家卤味馆的生意就能更上一层楼,后来也帮他家拿些主意,照样从来没有出错的!
嗐,人家读书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怎么就什么都会呢!
三个月过去,宋大嫂俨然已经和梅娘一样,成为了小谢相公后援会的坚定一员,每天耳提面命自己家那位向人家学习,把宋老板折腾得苦不堪言。
这不,宋老板昨儿就听老婆说今日谢家两口子要来,一大早就借口出城进货避出去了——他性子耳根子都软,还有点怕老婆,又不善言辞,让他跟谢良钰单独相处是没什么问题的,可若再加上自家那位……
那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宋老板不在,百绣布行的生意还是热热闹闹,宋大嫂是个泼辣的女人,里外一把抓,都是一把好手,店里的伙计见了她,可比见到老板正人还要恭敬呢。
“梅娘来了,家里也要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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