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高师苏秦悟局解困子张仪使秦(2)(1 / 2)
宣王稍作迟疑,与他同台阶坐定。
“大王之意虽美,却是于斶不合!”颜斶接道,“璞生于山,雕琢成器则破。雕琢之玉非不贵重,只是于璞则失完全。士生于野,入仕则享厚禄。高官厚禄非不尊崇,只是于士则形神离散。斶之愿,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管制言论的是王,尽忠直言的是斶。王能出宫听斶,斶之愿足矣,请辞归!”
“那……”宣王不解地盯住颜斶,“先生此来,只为教给寡人这些话吗?”
“哦,不不不,”颜斶轻轻摇头,“斶至宝殿,是受友人之托!”
“敢问先生受何人所托?所托何事?”宣王来劲了。
“友人是个羊倌,听闻大王喜食羊肉,托斶将他的百余只羊全部进献王上,以成王上口舌之欲!”颜斶切入正题。
“这……”宣王纳闷,“辟疆嫌羊肉味膻,并不喜食啊!”
“咦?”颜斶面现诧异,“既然大王并不喜食羊肉,我友人的一只羊何以就被王上的臣仆驱进宫中了呢?”
“请先生详言!”见是为的这档子事儿,宣王乐了。
颜擉遂将心都子之羊如何丢失,有人如何看见此羊在丢失后被人牵到市场,如何被宫人买去,如何被牵往宫中等等诸事悉数讲出。
“这个嘛,”许是觉得好玩,宣王故意摊开两手,面现难色,“既然是宫中花钱所买,寡人就难办了。”
“大王真的这般想吗?”颜斶盯住他问。
“当然喽,”宣王捋一把胡须,“此羊为宫役花钱所买,非盗非抢,叫寡人如何归还呢?”
“大王谬矣,”颜斶正色直言,“友人之羊于光天化日之下无故丢失,当为失窃;得羊之人不劳而获,当为盗窃;窃贼将羊拉到市场贱卖,当为销赃;大王宫役以明显低于市价购得此羊,当为购赃,属于不正当获利。根据大王律法,购赃与销赃、盗窃同罪!再说,我的友人以牧羊为业,所牧之羊不为肉食,只为取其毛做冬衣之用。所失之羊为怀身母羊,再过一月当可娩出数胎,或为一家老小衣食之本。大王宫役不问青红皂白,以超低价购去,这不是夺人衣食吗?大王平素就是这般放纵臣僚的吗?”
“哈哈哈哈,”宣王再捋一把胡子,“这般说来,倒是你有理喽!来人!”
已在殿门外侍立的田婴等臣趋至跟前。
“田爱卿,查一查是何人于光天化日之下盗了这位贤士友人的羊,以律治罪!”宣王旨令田婴。
“臣领旨!”田婴揖礼。
“传旨御膳房,”宣王转向内宰,“看所购之羊宰杀否?”
内宰传旨,不一时,负责购羊的宫役赶来禀报说,三日之内所购之羊均未宰杀,全都养在圈里,只是不知道哪一头是所失之羊。颜斶应道,只要看到羊,他的友人就能辨出。宣王吩咐宫役将宫中之羊全部赶出,宣王亲往验视,随颜斶一直走到宫门口。
当心都子的头羊发出“咩”的一声时,宫中羊群随有响应,一只母羊“咩咩咩”地叫着斜刺里冲出,直入心都子的羊群。
宣王大乐,爆出几声长笑。
见王欢乐,众臣无不欢乐。
围观百姓也都相跟着欢乐。
在一片欢天喜地中,心都子验过自己的羊,向宣王长揖致谢。颜斶亦拱手谢过,助心都子赶起羊群,沿大街扬长而去。
天气晴好。
几个老羊倌一大早就赶羊出门,打头的是老夫子。
几个老羊倌中,老夫子的羊最少,不足六十只,几乎是全部交给那条狼犬了。他们赶着几群羊向南走,目的地是淄水滩头。
淄水滩头很多,但这些羊倌知道哪儿滩好草壮。
他们悠哉游哉,羊急狗忙人慢,沿淄水北岸走有十多里,来到一块大滩头,遂各自散开,羊只各自觅草,几只犬负责警戒,几个老羊倌则各寻斜坡,对着初升的日头以各自舒张的姿势躺下,感受来自九天之外的温暖。
许是打头的缘故,老夫子的羊群走在最远处。老夫子甩掉草鞋,在河岸一个斜面朝东的土坡上躺下,居高临下,二目微闭,正自享受似睡非睡的惬意,狼犬突然狂吠,由滩头吠叫着直冲上来。
狼犬尚未冲到,一阵脚步声已到跟前。
是苏秦。
这一次,没有飞刀邹,只苏秦一人。
苏秦走到老夫子前面,跪地,叩道:“晚辈苏秦叩见夫子!”
老夫子眼睛微睁,眯他一眼,见狼犬已经冲到跟前,就要扑向苏秦。苏秦心沉气定,一动不动。老夫子重重咳嗽一下,朝狼犬打个手势,指向滩头。
狼犬嘤咛一声,止住吠,蹿到他跟前,轻舔几下他的脚趾头,得意地摇着尾巴下滩守羊去了。
“鬼谷弟子苏秦叩见杨老夫子!”苏秦再次叩首。
“你这个鬼谷弟子,挡住老朽的日头喽!”老夫子夸张地晃了晃自己的光脚丫子,语气显然已非责怪。
苏秦细审,见自己的影子刚好罩在他的脚丫子上,笑道:“晚辈知错!”挪到一侧,灵机一动,“敢问老夫子,晚辈能否也躺在这坡上晒晒日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