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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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趁着这会儿没事,你睡会儿吧,我不闹出动静,不扰你。”她忙说道。

“不用。”他笑笑,“我下午过来的时候,骑在马上睡了会儿。”

“骑在马上能睡着吗?还不摔下来了?”她疑惑道。

“你想想打仗的时候,如果需要连夜行军,将士们困极了,怎么办?只能伏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合一会儿眼。”他说道。

“好像你打过仗似的。”她笑说道。

他没说话,外面的天色昏暗下来,车厢内漆黑一团,看不清彼此的脸,他在黑暗中开口说道:“我还真打过。”

她不置信说道,“听我父亲说,我朝最近几年没有外患,最大的一场战事已是五年前了,五年前的时候,你才多大?”

“五年前西边一场大战,当时成年的将士死的死伤的伤,敌人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兵临城下,我父亲一声令下,城中十二岁以上男子悉数出征。”他的声音有些黯沉。

“你那年正好十二岁,唐将军拿你做表率,让你身先士卒?”乔容身子前倾着,急急问道。

叶全在外面车头上悬了气死风灯,灯光透进车帘投射进来,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他低低嗯了一声。

“我父亲说,五年前那一仗虽然艰难,可最终我朝大胜。”乔容说道,“难道你们这些娃娃兵胜了?”

“敌方知道我方已是强弩之末,在军营中纵酒狂欢庆祝胜利,没想到我方深夜来袭,他们毫无防备,我们大获全胜。”他的声音里却无半分喜悦,“我们放火烧了他们的营帐,跟着父亲带领的小队人马乘胜追击,将敌人驱逐到国境之外,正要撤退的时候,敌方断后的残部中有人一声大喊,对方是娃娃兵,敌人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回身追了过来,双方短兵相接,打到天色将明,我们仗着人多,将敌方残部全部歼灭,可是,我方人员伤亡过半。”

乔容听得惊心动魄,两手紧握了拳头,紧张看着他。

“我带领的先锋部队一共百人,留下来的就我和叶全,还有常跟着我的三十四个人,一共三十六个,折损过半,他们最小的十二,最大的十六,长眠在国境线的山坡上,继续守护河山。”他咬牙说道。

乔容的眼泪落了下来,轻声说道:“听到父亲说大胜的时候,我挺高兴的,没想到胜利是这样得来的。”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歼灭的不过是敌方残部,这算什么胜利。”他的拳头砸在小几上。

斑驳的光影跳动着,她间或能看清他,两手抱在胸前僵硬坐着,头靠在车厢壁上微眯着双眸,脸上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沉与冷肃。

她想说什么,终是陷入沉默,良久直起身子,倒一盏凉茶递在他手中,手指触到他的手,微颤而冰凉。

她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呆呆盯着几上的茶壶,可惜是凉茶,若是热的就好了。

他仰脖子灌了下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哀伤,他说道:“当年的大战持续一年多,军粮冬衣常有延迟,战局千钧一发的时候,说好的援军迟迟不到,贻误了许多战机,只有乔财神的清风堂,无论兵部的银子是否给付,药品总是保质保量准时送到前线,挽救了许多将士的性命,我父亲因此与乔财神交好,我对乔财神更是感激敬重,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乔容低下头,翕动着嘴唇说道:“他这样伟大吗?听起来像是个陌生人,他看到我总是笑眯眯的,他纵着我宠着我,在我眼里,父亲只是父亲……”

“你是乔财神的女儿,他如今故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郑重说道,“四姑娘,你可以信赖我,告诉我你为何要进孙府,你为何怀疑孙二太太。”

她抬头看着他,心头闪过刹那间的疑惑,他说这么多,绕这么大弯子,是不是为了套我的话?随即又想,他刚刚的愤怒和哀伤是装不出来的,不由在心底自嘲,乔四姑娘啊乔四姑娘,你竟如此狭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看她不说话,又道:“你告诉我,我才能知道该问崔妈妈些什么。”

“我母亲不是病死的,她是吞金自尽而死。”她艰难开了口,低声说道。

他紧抿了唇看着她,她又道:“母亲没有遗言,一切只能从巧珍的话里推测。我母亲出嫁前曾是钟府老夫人的丫头,我父亲出事后,她拜托钟老夫人在京中多方斡旋,父亲下狱后,她避居天竺寺,等着钟老夫人的书信,八月二十九日,母亲收到书信,钟老夫人在信中说,皇上赦免了父亲抄家之罪,九月初一早起,母亲说要去拿银子,她离开天竺寺,午后拿了一件斗篷回来,拆开来一瞧,对巧珍说被人坑了,夜里,我母亲吞金自尽。”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他轻声问道:“你说的钟老夫人,可是吏部钟侍郎的母亲?”

她点了点头。

“哪件斗篷呢?”他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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