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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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然却一脸不信:“你还能不知道?他没透什么风声给你?算了算了,你不想说拉倒。”

这一年,一年两度的全员大会推迟了好几个月才开,而这一回站在最高处举着麦克风讲话的人是沈奕衡。

会议室里黑压压坐满人,也许有人已经听说了什么,人**头接耳,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沈奕衡倒很沉得住气,仍旧春风满面,在话筒里清咳一声,笑着说:“大家安静一下,我们正式开会。”人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他的脸色也严肃下来,顿了顿说:“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所有人屏息凝神,觉得他定要宣布些与jane离开有关的消息,说不定还要说他就是接替jane的人选。他面色沉静地站着,停了两秒钟,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前两天刚刚收到总部的决定,h城的办公室,将在半年后关闭。”

下面立刻炸开了锅。

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先兆。后来同事们分析起来都事实雄辩,头头是道,冒出不知多少个事后诸葛亮。就和贺宇川早跟她分析过的一样,公司北美以外的全球重心一直在欧洲,刚上台的印度裔执行总裁又一心培植印度势力,把公司高层的华裔全踢走了。公司还刚在波兰买了个和他们做同样工作的公司,再加上如火如荼的贸易战,中国office早成了公司可有可无的鸡肋。jane这一走,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安然一副“我早知道”的样子,问她:“amyu,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李安然提醒她:“要找工作可要趁早。待遇最好的就那几个公司,职位有限,大家可都盯着,要抢就得先下手为强。”

她知道李安然说得极是,还是笑笑:“你赶紧去抢,我不急。”

没想到转眼成了这样的情形,贺宇川的公司正在争取帝都某机构的一笔投资,刚去了帝都出差,若不成就要下线产品,而她,一夜间也要面临失业。

她还在五楼的露台上偶然见到沈奕衡。整层楼都人心惶惶的时候,沈奕衡倒是一派笃定,春风洋溢。下午两三点钟,她料定露台上没什么人,想去给贺宇川打一通电话,才打开阳台门,就看见沈奕衡站在露台的一角。她的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的侧脸,嘴角高高翘起,脸上带着他固有的温暖微笑,似乎是一通很让他心情愉悦的电话。

漆黑的夜里,她躺在床上给贺宇川打电话,本来只是想道个晚安,只说了一个“喂”字,又被他听出来,问:“又怎么了?”

本来也是想说说公司乱七八糟的杂事,可听他的声音也很疲惫,改了主意说:“也没什么。你是不是谈得不顺利?”他也只淡淡接话:“明天还要继续谈,估计中午以前就能结束。”

挂掉电话,夜风倏忽而至。她有点后悔没回自己的小破屋,一个人睡太大的床总叫人心里不踏实,这样忽然想要依赖某个人的情绪对她来说真是陌生。夜深人静,她又发了个短信过去说:“就是有点想你。”

等了半天,他那边没什么动静,大约他已经去睡了,她有点不甘心地看看电话,最后也只好作罢。其实她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动听的情话来。

她迷迷糊糊地要睡着,手机放在枕头底下,片刻又叮地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他给她发了张机票过来。他说:“本来想明天再发给你,还是现在发吧,要不然我也睡不着。”

第45章 你是我的微光(5)

机票的目的地不是帝都,而是更北方的一个城市。第二天一早,她打电话去满腹狐疑地问:“去那儿做什么?”他只神神秘秘地回答了一句:“来了就知道了。”她不甘心地追问:“不是想把我拐卖了吧?”他在电话里轻笑一声,说:“听说一件奇事,带你去看个新鲜。”说罢又添了一句:“穿厚一点。”

于是她周五下午请了假,打点好行装去机场,结果本来高高兴兴的神秘之旅却被姜芷蓁破坏。她在人声嘈杂的候机大厅里接到姜芷蓁的来电。姜芷蓁在电话里叹息说:“你爸爸,最近不大好。”

她说:“哦?”心里一哂,等着芷蓁的下文。

芷蓁果然从善如流地滔滔不绝起来:“小叔的心脏是老毛病了,他工作忙,总是飞来飞去,一疲劳就容易犯,最近又住过院。这种冬天的天气,大家都往南方跑,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前几天回了江城,一个人住在家里。事业再成功又有什么用?他一个人住,冷冷清清,我看了都觉得很心酸……”

芷蓁的言下之意她怎会不知,连她这个侄女都看着心酸,而她这个亲生女儿可算得上铁石心肠。她淡淡一笑:“他有妻有子,哪里需要你为他心酸。我无父无母,不是照样活得挺好,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姜芷蓁一下被噎住,愣了半晌,才叹气:“你怎么会无父无母。你是小叔的亲生女儿,毕竟血浓于水,那么久之前的事,就不能原谅他?”姜芷蓁的话从来都是那样合情合理,一贯擅于站在道德制高点编排别人。最后她还长叹一声,又加上一句:“不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大概是压垮她忍耐的最后一句,她冷冷答:“不错,血浓于水,可他当初抛弃我的时候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心理障碍。”

姜芷蓁哑然,顿一顿才说:“你怎么能……”

她打断她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姜芷蓁,我这个人记性好,小时候我爸没时间照顾我,大雪天把我抱去你家,我在你家住了很长时间,蹭吃蹭喝,你带我玩儿,照顾过我,我都记得。抛弃我的是我爸,大伯和大伯母从来没亏待过我,现在他们的生意都要靠我爸照拂,我也不是不知道。对我好过的人不多,我一个个都记在心里。这些年你做过伤我的事,时不时在我耳边说那些自以为为我好的话,我都尽量体谅你,从不跟你计较,想大不了离你远点。现在我跟你说一次,只说一次,多大的恩情也有消磨完的一天,你如果还想提我爸一个字,趁早别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接。”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嘈杂不堪。她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朝电话大喊大叫,引来不少人好奇地侧目。最近她的心情是很复杂,原来笑一笑就放过的人和事,现在忽然觉得也没必要忍。爱之深恨之切,你越依赖的人,放弃你的时候才伤你最深。

时近新年,天气阴冷异常。飞机降落时天已经沉沉黑下来,北方的冬天她已经不太记得,没想到北风那样大,刮在脸上象刀子。她到的时候贺宇川已经到了,并且租好了一辆越野,在机场的出口处等她,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见到他,她一路的阴郁心情总算又放了晴,坐进车里,第一件事是问:“融资的事谈得怎么样?”

他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一笑说:“这次希望不大,不过下面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她见他不是那么想谈论工作,料想他心情并不轻松,立刻转换了话题,十万分好奇地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他果然高兴起来,神神秘秘地不肯透露,一脸的笃定,只说:“原来不必开车走那么远,不过当地已经没有今天的航班了,所以只好开车。”

车在高速上飞驰向北,很快出了市区,路旁的灯火渐渐稀疏下去,只剩黑暗中白雪皑皑的原野,冰封千里。窗外的黑夜里是千篇一律的景色,她很快困意袭来。贺宇川不知在哪里捞出一条毯子,扔给她:“还早着呢,先睡一会儿。”

这一路果然路途遥远,车在望不到尽头的高速公路上疾驰,窗外的景色千篇一律。她在嗡嗡的马达声和暖气口呼呼的热气中沉沉睡去,再睁眼的时候,窗外已经变了景色。一望无际的平原被白桦林点缀的丘陵所代替。车下了高速,在蜿蜒的公路上前行。天气冷,路况不好,车速已经放得极其缓慢。

她刚刚睁开眼,还睡眼惺忪,眯着眼看正经危坐开车的贺宇川。车里没有开灯,只有他的手机开着导航的那点光,他的侧脸在微光中如刀削斧凿般坚毅,让人挪不开眼睛。

开着导航的手机在黑暗中一闪,来了一条微信提示,上面写:“小贺,你好。”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给他发微信的人名叫“姜尚春”。她一下子醒了大半,皱起眉头:“我爸爸?”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条提示又跳出来:“昨天我们聊的事,你不知考虑得怎么样。”

她惊声问:“我爸爸和你有联系?”

他顿了顿回答:“昨天他给我打过电话。”

原来昨天他们就有联系,可直到今天,他也没对她提起。她忽然又想起前情种种。他们曾经一起吃过一顿饭,她还曾在公司楼下偶遇过父亲和贺宇川说话,那时候贺宇川说是巧合,她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可也许不见得。她的脑子有点乱,手机上的提示却还在不断跳出来。姜尚春问:“现在在哪里?到了吗?”

再望向窗外,她忽然又发觉景色和她小时候在绿皮火车上见到的何等相似。她和妈妈离开江城时也是这番光景:深冬,白雪覆盖的山丘绵延不断,视野尽头,几排白桦林迎风伫立。她那时候才八岁,火车窗外几十里不变的苍茫景色却记得很牢。一些不好的预感冒上来,她冷下脸来问:“我们在哪里?离江城有多远?”

他一顿,眉头一皱,侧过脸来回答:“不太远,不过……”

这时候手机上又来了新的消息。姜尚春问:“计划书准备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交给我?”

她的心往下一沉,忽然想到,刚才他说融资的事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至于是什么机会他却不肯细说。他父亲就在江城,难道他要....她都不愿意再想下去,只听到自己尖锐的声音说:“贺宇川,你停车。”

贺宇川回过头来,脸色不大好,沉声说:“芃芃,你别闹,就要到了,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那一刻她心头轻颤,感觉浑身都冷下来,伸手去拉车门,威胁说:“贺宇川,你个混蛋,你要是现在不马上停车,我立刻就自己开门下车……”

话音未落,山路拐了一个弯,他踩了一脚刹车,她差点真的一头撞到车门上。

再抬头一看,她被眼前的景色震慑。她打开车门走下车,踩着吱嘎作响的积雪走到路旁,怔怔抬头仰望,一动也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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