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1 / 2)
经耷拉下去,但在早春的呼唤下根部已经有了复苏的征兆,到了四月里就能再次生长成片了,及六七盛夏,就会一只只飞舞的蓝鸟,叶色翠绿、光亮,杜芊芊想着去年来这里采了熬粥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不妨间却已然过了快一年的光景。
春日里最先耐不住性子拱出来的野草是苤莒,村里人通常都叫它车轱辘菜或者车前草,总也离不开一个“车”字,菜叶子表面甚是平滑,边缘处呈波状,脉络的纹理很深,就像是一道道车辙嵌进叶面一般,这大抵就是村里人如此称呼它的缘故吧。
在这样一个苣荬菜、婆婆丁或者苦麻菜都几乎盖不住箩筐底的时候,偏生它长得到处皆是,溪边树旁密密匝匝地疯长,这种菜没法儿长高,即便是傻登登地扑棱成一大片,却也只能紧紧贴着地皮,仿佛是缝合大地的一块块墨绿色的补丁。
杜小芹对这种菜很有感情,不仅是极佳的猪草,嫩的承望拿水淖了,下在热汤面里味道极鲜,偶或吃得不干净了拉肚子,熬上酽酽的一大碗喝了就能止泻。爷爷还在时若是碰上了灾年或者家里着实无米下锅,杜小芹都会跟在爷爷的身后去挖了果腹,同榆树皮、猪毛菜一样,是能救命的,凭着这些野菜熬过了不少艰难的岁月,可是那些日子虽然苦,现在回想起来却是甜的、心安的。
第461章 犁地
“车轱辘菜呦叶儿圆,长也长不高来爬也爬不远,花开无艳蜂不采,尘土盈装少人怜;
车轱辘菜呦叶儿圆,撸也撸不尽来采也采不完,山泉水煮青白显,不加油盐苦也甘;
车轱辘菜呦叶儿圆,踩也踩不死来压也压不烂,山野险崖皆为家,愿伴春风碧河川…”
不管日子再如何艰难,每次采车轱辘菜的时候爷爷都会这样哼哼,而杜小芹也早已经在年幼的时分学会了这首民谣,如今又是满地车轱辘菜的时节,杜小芹边走边往身后背着的篓子里扒拉,很快背篓的木料就被没过了顶,妞子见状也殷勤地沿路拔了往她娘手里递。
“小芹姐,这么多车轱辘菜你是预备做啥吃的?”
“包饺子。”
“那我们今儿都去你家吃饺子成不?”
“好!”
樱子得了话,也顾不得后头背着的木头疙瘩坠地肩膀疼,一路上专门去寻向阳的壕头田埂,扒开干枯的野草,草底下十之八九会看到纤细碧绿的嫩芽儿,顺着这些嫩芽儿向下就能找到一个个圆不溜丢的小蒜头,这些早春的蒜头小的不过黄豆粒儿大小、大的也就最多如拇指肚,蒜鲜味却比自家种的要馥郁多了,“三月小蒜,香死老汉。小芹姐,饺子就得配上蒜才好吃呢。”
“那敢情好,姐,咱们今儿多做些,樱子你不吃上两大海碗就不算完!”杜芊芊牵了妞子的手,同
樱子玩笑。
说得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友好和善的氛围冲淡了杜小芹心内的惆怅,又有了幼时的心安。
可是彼时的彭大壮日子却倍加难熬了。
庄稼人种地,除了犁,就是耙。
犁是用来翻耕土壤的,有木质的也有铁质的。但不管是哪种材质,下方均会装了块三角形的铁犁头,每年从这个月份起,庄稼人就要牵了牛、扛着犁去自家田里犁地。
彭大壮好些日子不曾下地干活儿了,手艺早已生分,套牛都套不利索,那老牛左右不上套,急得他恨不得用轭头猛敲牛头才解恨,看着他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样儿,彭老爹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一声,“没用的东西,你干啥?这牛可比你金贵!起开!”
有求于人,彭大壮忍着气让出了位置。
彭老爹来到犁前,左手牵绳、右手将轭头放在牛脖子上,左脚踩着麻纤,让牛进入麻纤內,然后套紧轭头,随着一声吆喝声,牛拉着犁,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喏!”彭老爹将犁又让给彭大壮,让他扶犁,彭大壮久不干地里的活儿,东摇西晃,直像喝醉了酒似的,苦不堪言。
偏生彭老爹仍兀自不满意,在身后叮嘱:“别一脚深一脚浅的,稳住了!”土耕深了,牛拉不动,耕浅了,庄稼根系不发达,收成自然也不会好。
“老不死的!”彭大壮咬着后牙槽小声咕哝,犁地不仅是体力活儿更是技术活儿,得做到收放自如。“收”就是用力压住犁,根据地形,随时调整,不断变化,说起来容易实际却是十分费力气的。犁
耕出地头,要把犁朝外倾斜,才能干净利索从土里提溜起来,然后转身,往回耕,这就是“放”,如此往返,一块地才算犁完。一个好的农把式,除了犁地,还应会开厢,尤其是不规则的田块,从哪下犁,心中要有一盘棋,开厢时要逢中,不能空犁,一厢耕完了,一边也不多,一边也不少,恰如其分。
一块地不过才犁了三分之一左右,彭大壮已经汗流浃背撑不住了,“爹,歇会儿再弄吧。”
彭老爹“吧嗒吧嗒”两口旱烟,因现在在家中不让抽了,此时正好过过瘾,狠狠两口下去,斗窝里的烟草燃了小半边,“不成,照这样,家里恁大的地得犁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捱到晚春再种庄稼?”
“那…那我也得歇上一口气。”彭大壮扔了犁,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身后已经犁完的部分深浅不一,狗啃一般。
彭老爹不满地“啧”了一声,不等他发话,彭大壮坐地上挥了挥手,没好气道:“打住!打住!我知道我犁得不好,比不上二壮,您老要是瞧不上我的手艺就让二壮来。”
“往年哪年不是二壮一人包了去?你专等了吃现成的,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喝口水继续。”
彭大壮又嘟囔了几句,彭老爹听不太真切,可神态和语气说明不是啥好话。
“你嘀咕啥呢?”
“没啥,没啥。”彭大壮牛饮了几大口茶叶沫儿泡的凉茶,万分不乐意地站了起来,苦着脸继续犁。
第462章 一见春官把门闩
耙是专门用来碎土的农具,作用就是把耕起来的土块儿给耙碎,长方形,下面有两排的铁质顺齿,成人的拇指粗细,十分坚硬。可轻松地划拉和切割表层土。人站在木耙上又犁地的牲口拉动前行。相对而言,耙地要比犁地轻松许多,两只脚踩在耙上就行了,在犁过的田地里划来划去,人不需要在地上行走,如同坐牛车一般,这种农活一般由年长的老人来完成,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是很难沾到边的。
这不,等彭大壮气喘如牛地好容易将地耕完,彭老爹将犁上的麻纤解下系在木耙上,套好套,然后站在耙上,左手拉绳,右手执鞭,端的是稳当。彭大壮坐在一旁田埂上,累得恨不得整个儿躺下才好,见自己老爹踩在耙上轻松耙地,不由升起怂气,“倒是会挑轻省活儿干!”
只是当下,既没有呛声的底气、更无呛声的力气。
不过耙地虽则轻松,但也有讲究。先划横耙,再划直耙,土块大的要做到“两横两直”,这样方能把土壤耙细。而且得时刻掌握好平衡度,否则从耙上掉下来,划伤脚趾。耙到田边地角时,要引导牛该拐弯时就拐弯。彭老爹干活儿是一把好手,有时候还会下耙,把耙调头后再上耙,耙后的地一无空白、二无死角,看得彭大壮更是无话可说。
“爹,大哥!”远远儿的就听到彭二壮叫他们。
彭大壮没吭声答应,呵,倒是敢自会选时辰来,今儿的活儿都快干完了才来。
“二壮,你咋来了?”彭老爹从耙上下来。
彭二壮小跑到跟前,“说春的春官来啦,娘喊你们回去瞅呢!”
每逢立春前后就有人下乡“说春”并兜售芒神春牛。这些所谓的“春官”都穿着红袍、戴了纱帽、敲着小锣鼓,似说非说、似唱非唱的,讲的大抵都是些与春有关的吉利话儿,主人家通常用米作为酬谢。
彭大壮已经在地里累得够呛,加之本身就是“恨人有、笑人无”的鬼祟心态,见大家伙儿都热热闹闹地听“春官”唱戏,而自己却被婆娘威胁着要和离,眼内耳中的喧闹声似乎都是对他的嘲笑,愈发扎心起来。
那春官挨家挨户地唱,眼看着出了隔壁的院门就往自家而来,彭家除了彭大壮都面带喜色地在院门口迎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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