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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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事,长夜每每萦绕于心,令我痛悔不已,却又愧疚难言,便是因一时之欲,害死了我的盎儿和安儿,使得你母亲伤心之下与我和离。”

“假令死而有灵,我到了黄泉之下,盎儿若问起来‘我母何在’,我将何辞以答!”

这是卫畴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一代枭雄就此溘然而逝。

当丧钟一声又一声的响起时,天空竟也纷纷扬扬落下片片雪花,似是上天亦因这位霸主的离世而动容。

王府众人尽皆披麻戴孝,朝中百官亦是一身素服,整个邺城被一片白色的哀伤所淹没。

卫恒一直跪在卫畴的灵前,守了三日三夜,除用了些温水外,粒米未尽。

他先前一直对卫畴怨怼不满,不过是爱之深、恨之切,太想父亲爱他却不可得,待到父子间终于解开心结,这几个月间,他一忙完政事便会到卫畴床前侍奉汤药,亲自照料老父。

待听得卫畴临终时吐露心中愧疚之言,他更是失声痛哭,哀痛不已,决意要在父亲灵前再守上七日七夜。

他虽想要百般尽孝,却心疼我,待我陪他守满了三日夜,便不肯再要我陪他,强令我入夜便去歇息。

我怕他哀毁太过,伤了身子,便又去膳房炖了一碗补药,亲自给他送过去。

卫畴的灵堂设在王府的正殿里,一到天黑,便亮起了无数素白的灯盏,昏黄的烛光在寒风中明明灭灭,远远望去,如同黄泉下的地府一般森冷。

我走到大殿门口,从采蓝手中接过食盒,命她二人就留在此处。一到夜里,卫恒便会将其余人等尽皆遣散,独自一人长跪于卫畴灵前,将他对父亲的孺慕之情,那些藏在心里不曾说出口的话语在卫畴的灵前,说给他知道。

可是这一次,当我走近灵堂时,听到的却不是卫恒的呢喃低语,而是他的怒吼声,“该死的贱婢,胆敢夜闯灵堂,谁放你进来的?”

回答他的,是一个婉媚的女子声音,“世子,妾身见您这数日都守在先王的灵前,不眠不休,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妾身——”

那娇媚的女声突然戛然而止,跟着便传来一声惨叫“啊——!”

就听卫恒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父王才刚去,你竟敢到他灵前来勾引于我?

我急忙走进去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孝服,头缠白布的美貌女子正手捂心口,倒在地上,边上翻倒的食盒里,一碗白粥洒得遍地都是。

卫恒本就气得不轻,此时见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更是勃然大怒,朝殿外大声吼道:“来人,将这不知羞耻的贱婢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女子一听,立刻朝我们爬过来,哭喊道:“世子,妾身知错了,妾身好歹也是您的庶母,您就饶我一命吧?”

她又看向我道:“甄夫人,您最是心善,求您劝劝世子,救我一命吧!”

卫恒一脚将她从我身前踹飞,骂道:“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还有脸让夫人替你求情?来人,快些将她拖走!”

我别过眼去,不再看她,等尹平带人将她拖了下去,才看向卫恒道:“子恒当真要将你这庶母乱棍打死吗?”

第97章 承诺

这被拖出去的女子确是卫畴的妾室, 在卫畴卧病的这几个月里, 每日都来问安,也曾侍奉过几次汤药。

想来,这女子多半是不愿遵从卫畴遗命,在他死后, 同一众姬妾们居于铜雀台上,为他每日设祭,奏乐上食、看守灵帐,且须自己勤习女工, 多造些丝履来卖钱自给, 便将主意打到了卫恒身上,盼着他能收用了自己, 好留在这王宫之中, 继续过先前那逍遥日子。

卫恒不悦道:“这般下作之人, 阿洛何必替她求情?”

我轻叹一口气, “妾不是为她求情,妾是担心你的名声。如今父王刚刚过世, 你便杖杀了他的妾室, 你名义上的庶母,不明真相之人会说你不孝。可若是将实情讲出, 又于父王名声有损, 便是于你的名声亦会多有妨碍。”

“子恒, 你要罚她, 也别用这般惹人注目的法子。”

“我正是想杀一儆百, 看往后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再靠过来?”卫恒愤愤道。

我将那碗药汤递给他,待他一饮而尽后,才淡然道:“便是杀一儆百,怕是也没什么用。这天下想要以色侍君,博得个前程的女子多不胜数,可有地位的男子却屈指可数,纵然今日去了这个,明日仍旧会有旁的女子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岂是都能防得住的。”

卫恒一把攥过我的手腕,沉声道:“阿洛,你可是信了父王临终所言?那不过就是一个梦罢了,当不得真的!”

我抬眼看他,轻声问道:“若是父王梦见的那些,不是什么荒诞不经的怪梦,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世事呢?”

“夫人这话是何意?”他的声音紧绷了起来。

“父王当时已然快要驾鹤西去,妾曾听人言道,说是那些半只脚已踏入黄泉之人,往往会梦见些前世来生之事,或许父王梦见的那些,便是前世时的情景……”

卫恒却不信,辩驳道:“便是这世上真有鬼神轮回之说,人死之后也是投胎转世成另一个人,如何能够万事重来,将自己这一生再重过一遍?”

“难道子恒忘了你曾做的那个梦了吗?”我提醒他。

“我从不曾忘过,但也从不曾想过那梦同什么前世有关。”

“原来子恒觉得那梦同前世无关……”我轻声复复道,“那子恒如何解释你所做的那个噩梦?”

“那是上天对我的示警,让我明白阿洛于我是何等要紧,是我魂之所系、心之所安,免得我一时疏忽,便失了此生挚爱,再也找不回来。”

我缓缓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原来子恒是这样想的。可是妾亦曾做过些梦,就在你我定婚之后,我总是梦见一些奇怪的情景,你虽娶了我,却并不爱我,有一个偏宠的妾侍,却待我十分的冷淡,我们亦有一个儿子,名唤琮儿,和父王那梦极为相似。”

他猛然攥紧了我的手,“为何你从不曾告诉给我知道?”

我垂首答道:“因为妾也觉得那些梦太过荒诞,说出来了你也未必会信,便不欲多言,不想,父王临终前那个怪梦竟和我梦中所见极为相似,这才让妾生出或许前世你我已做过一世夫妻,且还是一对怨偶的荒诞之想。”

“怨偶?”他喃喃道,忽然握住我的双肩,颤声道:“阿洛,你告诉我,在你的那些梦里,你我最终……当真是成了一对怨偶不成?”

我想了想,轻声道:“在我的梦里,子恒做了齐王没多久,便成了天下至尊,如云的美女被送入后宫,同妾之间益发疏远,最后不知听了哪个宠妃之言,赐妾一杯毒酒,就此了断夫妻之情。”

卫恒忽然一把推开我,红着眼睛吼道:“住口!别再说了!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等我站稳,他已然冲过来,重又将我牢牢抱在怀里,紧得如同要嵌进他身子里去。

“阿洛,那都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你?你相信我,我爱你疼你还不够,怎么可能会赐你毒酒,会要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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