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1 / 2)
农历八月廿二。寒露。
夜里落了一场雨。
雨从天上来,化成一条条线,落在西,落到东,浸湿一排排遒劲的住屋,湿润干涸龟裂被夏日阳光毒杀的土地,燥与潮相遇,澄澈天空燃起烟花,濒死里炸出一地生机。
麦子熟了,果子落了。弯着腰,沉甸甸,烂熟气味在空中滚了几滚,呛出几声笑。
秋天到了。
饱满的石榴挣脱了树的桎浩,生生的砸在地上的绿墨里,爆裂开,细小果肉碎成了汁,晕开一片血,染红了余群的白色高跟鞋。
余群低头拾捡起烂的稀碎的石榴,红色汁水沿着手部纹路缠绵游走,填充了手掌干瘪的生命线,腌制到指甲,添就了红。
空气中一股甜香,她垂眸,无情的丢弃了指尖的新鲜,徒留掌心的黏腻。
视线在空气中荡秋千,越荡越高,高至青天白云上,再缓缓落幕,幕布盒盖在一面绸红掩映的窗户上。
卫炤在那里。
还有他的小情人。
余群早就知道许荧玉的存在。
那日她其实看到了。看到了那双白沉的鞋看见了那对莹白的脚。白的像木色宣纸上泼了一层漆,刺得人眼疼,她怎会看不见。
但她是好人家的姑娘。要识大体。
她喜欢卫炤,是要同他结婚的。时光倒流百十年,商贾富贵人家,她就是正妻。
哪个有权有势的老爷没有十好几个姨太太,千娇百媚,风骚入骨。
可那又怎样?她是独一无二的。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白字黑字明媒正娶。长辈认可衙门公正,时间岁岁年年流逝,在这座矞矞皇皇宅院里和卫炤白头偕老会是自己,便是死了也能相邻埋在同一片土里。
红墙绿瓦,他逃不开。
余群有些神经质的笑了笑。手上黏稠的浆是散乱的红,香的,甜的。清新的一道道,似刀,刀刀让她流血要她的命。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皱眉,嗤笑。嘲笑口中的清甜也嘲笑瞳孔中印在浓色稠红白手的年轻。
年轻吗?还会有更年轻的,不是吗。新人换旧人,同样的情话,是这个人也会是下个人。
一代一代,一个一个。越来越新鲜,脸越来越好看,唇越来越红。当初的,如今的,都是没以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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