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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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

摆摆手,子贡道:“怎都无所谓,我相信那个人。”

“她……会确保来得是贪狼而非不死者的。”

说着话,忽听天空中隆隆几声闷响,跟着大风鼓荡,石走沙飞。

“春雷震震……春雨要来了。”

似在铨释子贡的说话,细密雨丝洒落下来,虽不急骤,却很快将什么也都染湿。

“春风起矣……”

微微闭目,子贡似看到了远方的曲邱,看到了春天中的小河,一时间,连面上那深刻若年轮般的线条也显得柔和起来。

“浴乎沂,风乎舞零,咏而归……由,每年的第一场春雨,都会让我感到自己的软弱啊……”

漠然点头,子路道:“放心,明天我会全力杀掉贪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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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景十二年,二月十八,凤阳,朱家别业。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不敢,朱公客气了。”

拱着手,将笑如花开样的朱晓杰送出门,留仙旋就拉下了脸。

“废物。”

“二师父,您的意思是?”

摆摆手,留仙坐回椅中,神色阴郁,却先问了伯羊的去向,听到齐野语说正在按留仙的指示去落实几件事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要认真摸一下他的底子,这个年轻人的确很优秀,是可用之材。”

态度略略温和,但,一提到朱晓杰,留仙马上就又变了脸色。

“不知轻重,不辩形势,凤阳朱家当年何等声势,如今却只有这些废物……不过,也好。”

看向齐野语,留仙,道:“这样一来,也有利于你慢慢把朱家大权抓到手中。”想一想,却又道:“也不能太从容,大乱在即,怕还要快些才行。”计划一时,道:“总之,先把亲事办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但,二师父……”

犹豫一下,齐野语还是开口发问:孙孚意的下落,为什么这样重要?

对四支发起突袭,本来就是在留仙强烈坚持下的紧急决策,而在突袭之前和突袭之后,他都再三要求朱晓杰尽可能确认孙孚意的情况……态度之坚决、之重视,简直近乎偏执。

就在刚才,留仙还再一次向朱晓杰询问孙孚意的下落,而在微感不悦的朱晓杰暗示说自己觉得这样耗费人力物力已没有必要时,留仙更明显的表现出了不满。

“野语啊……你真该多想一想,为师那天的提示,你完全没有看懂啊。”

微微的摇着头,留仙慢慢道:“为师之所以坚决主张突袭朱老四,为得,是保住朱晓杰的命,而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命!”

“朱有泪……还可能再射最后一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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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上完全不对。”

脸色铁青,帝象先与敖开心的样子都极不好看。

“时间,咱们竟然一直都没有精算时间……”

细勘道路,并比对了朱三遇刺那一天的几个关键时间点,两人赫然发现,以孙孚意的身法而言,无论如何,也不该在那个地点对上齐左两人!

“他早就该赶到那里了……至少有一杯茶的时间,那么……这段时间里,他在作什么?!”

“他不会是‘朱有泪’,时间上绝对不对,但是,他却完全有可能算准了时间,要赶去为同伴解围……那样的话……”

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因为,这个事实的存在,足以把到目前为止的一切推理推翻,甚至,连两人的安危,从现在起,也要认真考虑!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次孙孚意来提亲,就绝对不是什么孙家内斗结果的明朗化,他的前来,倒更可能是代表着孙家的意志,要配合朱四一支,拿下朱家的主导权……至于刺客。”

苦笑一下,这样想来,选择显然不少,两人都曾合作的锦帆老将黄麾绍,正是以射术著称,而且,再向深里想,敖开心更觉得说不定还会有更可怕的答案。

“对知情人而言,锦帆贼与孙家间的关系也并非无痕,说不定……会是云台山的人。”

“到底是谁,现在的线索太少,最重要的,是想清楚,如果真是孙家,那么,他们想干什么,又会干什么?”

紧紧抿着嘴,帝象先想了一会,又道:“而这样看来,留仙这样发起突击,应该就是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嗯。”

闷闷点头,敖开心道:“那显然就是为保住朱老大的命,才要这样蛮来。”

无论如何图谋,但朱家始终是一姓世家,想要操控,就必须有“姓朱的人”出面,在这前提下,杀掉朱四,便是保住朱大的最好办法。

“唔,而且,齐野语与朱大的关系是姑表亲,和其它的利益联盟还不一样,就算朱大有了其它想法,也不致从这份利益中完全出局。”

如果真是孙家在背后操盘,那以他们的实力,显然不会这样善罢干休,就算是直接与朱晓杰一系接触,要求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最极端,甚至可能会刺杀齐野语,逼着东海接受这既成事实。

“有趣,下面的事情,会很有趣了啊……”

沉吟着,帝象先道:“孙二少,倒是意料之外的人物啊……”忽一拍栏干,道:“留下来,把这出热闹看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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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

自昨夜起的细雨,漂漂洒洒了一整天,将尚存的残雪消蚀殆尽,濡石,润地,化解掉冷硬了一冬的所有棱角,也似乎将弥漫城中的戾气消解掉了不少。

闭着眼,子路盘膝坐于千秋山顶最大的一块石头上,卸去所有护身劲力,任雨水打在身上,流进颈里。巨剑尚未出鞘,但已横在膝上。

……没有脚步声,除了细密如絮语的雨声,子路却铮然开目,盯向漆黑一片的前方。

首先出现的,是鬼面。

黑夜中,那鬼面是如此醒目、如此刺眼,使目力强如子路也几乎错觉前来的根本只是一张虚浮空中的鬼面,并无人身!

一步步走近,终能看清对方手中所持朴刀,待双方相距十五步时,来人停下脚步,道:“子路先生?”声音有如两块生锈的金属在相互磨擦,难听之极。

缓缓起身,子路道:“不死者?”见对方道:“是。”便将巨剑横持,出鞘,一面道:“此剑名无倦,阔一肘,长五尺……”却被对方截断,道:“此刀,蹈海,可以,杀你!”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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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萧闻霜与云冲波的夜游很不愉快。

在萧闻霜,既烦燥于不知如何告诉云冲波在小天国的历史中并没有“蹈海”之记录,又不满着云冲波对自己梦境的支支吾吾,虽然,聪明如她者很容易便为云冲波找到无数理由,但,这一切,却都不能压过她自己的一个认知。

(不死者,并非完全的信任我吗?)

被这样的烦恼纠缠,任萧闻霜怎样控制自己,也没法完全释怀,更使夜游变得颇为难受。

着意的配合,努力的讨好,本该是让两人都感到温暖的些小小动作,但在默契出现遮断时,却只会显得更象是讽刺与挑衅,使两个人都感到越来越不自在。

而还不仅如此,当萧闻霜努力的通过暗示再一次提到云冲波准备什么时候“重执蹈海”时,云冲波居然表示出明显的退缩,甚至连理由也不再捏造,就是直接的作出拒绝。

(连蹈海也不肯接回吗?)

在萧闻霜,这是比云冲波“不信任她”更大的打击,在她的眼中,不肯收回蹈海的云冲波,等于是仍然没有找到自己对太平道的信仰和意义,也就等于说……

(一个不愿作不死者的不死者……相隔一年,不死者,仍然没有作好承担责任的准备吗?)

这是最让萧闻霜难受的事情,也是让她一直和玉清等人产生分歧的地方,在玉清看来:决心找寻领悟的云冲波固然值得尊重,却并不能寄以完全的期待。

“你我都明白,今天的不死者,并未完全接受太平的理念,他要去寻找答案,而在找到之前,他的心,他的路……将不会与我们重合。”

“的确我们可以等待,等待他‘找到’的那一天,但,如果他到最后所找到的,并非我们所期待的……为了那一天,贪狼,你作好准备了吗?”

犹记得,自己作出坚定的回答,指不死者的道路,必然将与太平相合,但,这却只换来难以捉摸的苦笑。

那苦笑,一直缠绕难去,为萧闻霜带来着不停的困扰,而能够支撑她的,则是对云冲波的信心,相信云冲波对太平道的忠诚与信仰。

“不是吧,闻霜……那不是你对不死者的信心,只是你对不死者的希望吧?”

与何聆冰是最好的朋友,更是不止一次背对背靠着厮杀搏命的战友,但在这件事上,两人始终无法形成共识:何聆冰坚持认为,云冲波对太平道根本谈不上什么信念或是忠诚,他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身为“不死者”,并莫名其妙的得到了力量的人。

“我承认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很善良的人……但,闻霜,要在太平之路上坚持走下去,只有‘善良’是远远不够的。”

每当想起这些,萧闻霜都会很不好受,但,在她,这些心情也很容易拂去,只要云冲波的一句话,只要云冲波的一次表态,她便可以相信,所有这些,都只是玉清他们多余的担心,张南巾并没有作错判断,自己也没有看错人。

(可是,不死者,他却连蹈海也不肯取回……真人,我们真得错了吗?)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入睡,却很快便被惊醒:轻轻敲开门,带着惊恐失措的神色,小音告诉萧闻霜,今天晚上,有客来访!

瞬间已作出决断,严厉指挥,要求就这件事绝对保密,萧闻霜认为,自己显然应该接下这件事情。

早在二十多年以前,子路便已成名,一柄大剑打遍四方,在他获取古名“子路”的时候,连巨门都还只是中层道众。

以武技而言,有资格修习全部“十三经”的他,可说不逊于天下任何神功传人,以力量而言,自瓜都一役后,皆传言其力量直逼第八级顶峰境界,更被目为当今儒门中最可能突破九级障壁的人。

一年来,萧闻霜相信,自己已经变强了很大,虽然这并不等于她会幻想自己可以战胜这不动如山的巨人。但,她却相信,自己,至少有机会“不败”!

瓜都之役,被视为近年来最重要的一战,太平道无缘与战,事后更是将所有渠道作最高级动员,全力搜购有关情报,其中,也包括了子路的表现。

“对方的要价比正常的价位低了不少……也许,是在期待我们用这份情报杀掉子路的那一天吧。”

尤记得,自己在分析那些情报时的这句戏语,却没想到,那么快,已然成真……

(逃,是不成的,在雨停之前,山路都不可能离开!)

……更何况,萧闻霜也不想逃。

握住蹈海那已被磨到光滑的刀柄,手上慢慢加力,萧闻霜默默回忆,回忆太平道数千年来的历史,回忆自己二十年来的人生……回忆着,自己曾经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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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不死者始终没法觉醒的话,就让我来担起保护太平道的任务罢!)

以身法而言,萧闻霜对自己极有信心,尤其是今夜雨水霏霏,虽然影响了她的移动,却也方便了在空中的借力与变向,在计算中,速度上的差距绝对可以帮助自己抵消掉对方在力量层面上的优势。

踏雨而上的同时,萧闻霜亦将速度提升至目力难见,三曲两折,早踅至子路身后,更不转身,一记反手刀,径取子路肩颈。

闷哼一声,子路屹立不动,只右腕微微一颤,无倦倒立而起,急旋,嗡嗡作声,将周围雨水尽都裹胁激荡,结连如盾,虽似虚无,但萧闻霜一刀斩下,竟然只能堪堪击破,一刀之力,竟被这水盾化解大半!

(他的力量,竟已如斯精纯!)

心下微骇,萧闻霜借着手上反挫之力,微一挺腰,竟能以方才进取时更快的速度急退回去,方至一半时,猛一吸气,又横移三尺,身法之快、之诡,恍若雨夜间的一缕黑电!

“好。”

萧闻霜横移的同时,无形剑气撕裂雨幕,准确命中她刚刚所在的位置,若萧闻霜退势未改,此际决然经已中招!

(反击的好快!)

心中一凛,萧闻霜膝下发力,再度改变方向,向上急跃,堪堪至丈余高时,身形忽转,头下脚上,双手握刀,急扑而下。

“……哼!”

振衣起身,子路横剑上掠,却非以锋刃向敌,而是以阔大剑身虚虚拍动,间隙不过寸余,却居然有风雷之声。

(没道理……从纪录来看,他不该强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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