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 2)
一个漂亮又可怜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叫他公子,倒让景淮头次生出想疼人的心思。
景淮的眉目不自觉柔和了一些,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安心。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房门被骤然打开,引竹拉着花神医的手跑了过来,瞧见屋内的情形时,腹中顿时像灌了一壶醋一样,酸溜溜的,恨不得此时病重的是他,叫公子哄的也是他。
公子,花神医请来了。
花神医来了。容时听到这么一句,然后暖烘烘的火炉没有了,他被塞进冷冰冰的被窝,下意识就抓住了公子的衣袖,想留住人。
他的脑子里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阿时乖一些,不乖阿娘就不要你了哦。
容时那时不乖,后来他的阿娘果真就不要他了。
他条件反射般又缩回了手,顺从地躺在床上。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只记得有人揉了揉他的头,声音模糊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
花闻灯给容时诊了脉,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景淮皱眉问道。
花闻灯道:这么小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心病。他这明显是心思太多悒郁太过,再加上他身体本来就虚弱,让病占了药的上风,故而重病反复,又倒了。
我不是说过要让他静心养病吗?你们怎么照顾病人的?
景淮看向引竹。
引竹硬着头皮,道:我猜,他是怕公子不要他了,他又病倒之前,没发生什么事,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景淮问。
引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的这个原因,他有点心虚道:我跟他说,公子今天不会来看他,他要继续当无名氏
花闻灯道: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小孩子心思敏感,又在病中,就更容易胡思乱想了。你啊你,跟你少爷这么久了,也没点长进。
引竹瞧容时虚弱至极的样子,心中越发自责:对,对不起!
花闻灯见他快哭了,又想起他也不过十六岁,不免觉得自己刚刚太过声色俱厉,便柔和了一点表情,叹道:你先出去吧,也不用太担心,万事有我。
晋安公府的这间小院子里灯火通明,院中的人忙忙碌碌直到大半夜,才渐渐消停了一点。门,对引竹道:可以了,你们进来收拾一下。
引竹进门去瞧时,发现少年已然睡着。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看上去也没有痛苦之色了,睡得很是恬静。
公子坐在那少年的床头,侧着头,敛着眉,似乎在沉思。
我还是先留在这里。花闻灯转过身对景淮道,这小孩命薄得很,我还是谨慎一点。
景淮闻言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去旁边院子收拾出一间客房。
花闻灯走之后,这个院子又熄了几盏灯,彻底安静下来。
第7章
在含章殿内学习的皇子中,大皇子怯弱,四皇子年幼。
三皇子用春香教的办法,对他们一个威逼,一个利诱,让他们不把当日的事说出去。
刚开始,三皇子还担心景淮知道了实情,知道他带走的那个小宦官实际上是废太子。但三天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三皇子便松了口气,也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二十年前,大陆之上盛传着一句话:得云山一人,可安天下四国。
云山,就是景淮的师父,魏先生,魏满。
大约是受过指点和叮嘱,三位皇子上课时都非常认真,一有机会便极力展示自己,时常为了夫子一个随意的提问由谁来回答而争得面红耳赤。
这个时候,大皇子似乎又不怯弱了,又因为年长一些,在课堂之上,还隐隐压了三皇子一头。
三皇子怀恨在心,私下就更过分地欺辱他。他也不吭声,只一味忍着。
景淮因为自己带回家中的那个小孩病重,暂时没有多余的心思管教这几个皇子,照例上完课就直接出了宫。
回到府中,他进入容时的院子。
容时还没醒,引竹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花闻灯在旁边调配药方。
但景淮一进门,引竹就醒了。
他迎上前去道:公子!
景淮看了一眼熟睡的容时,竖起食指放在唇边,道:小声些。
引竹忙捂住嘴。
辛苦你们了。景淮走到花闻灯的旁边,瞧了瞧他正在做的事,低声说了一句。
花闻灯闻言抬起头,不错眼地盯着景淮打量了半晌,而后笑了起来,调侃道:你这是把他划成自己人了?
景淮不答,却跟着笑了笑,算作默认。然后他对引竹道:你去休息吧,这里暂时不用你了。
引竹:哎。应完引竹便退了下去。
这小孩,怎么样了?半晌后,景淮问花闻灯。
花闻灯停下手中的动作,摇头道:他年纪小,此番又伤了根本,而且似乎还有先天不足之症,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妙。
顿了顿,花闻灯叹了口气,接着道:以后他可能就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殃子了。
景淮皱起眉,沉默了许久后,问:没办法调养好?
能是能,只是需要慢慢来。若照顾得好呢,三五年能好,若不好,拖个十年八年,英年早逝也不是不可能。花闻灯道。
景淮手指无声叩了叩桌子,道:我虽知急不来,可这也确实太慢了。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花闻灯道:你若真想即刻见效,非得朱雀神显灵了。
四周安静无声。
叫他闲来无事,多去朱雀神庙拜拜。片刻后,花闻灯笑了笑,接着说,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景淮没有说话,踱步至房间另一头的床边,撩起纱帐细细看了一回睡中的少年。
少年睡得不甚安稳,脸上是不带一丝血色的苍白,脆弱得仿佛一阵烟,好像风一吹,就会从此消散在人间,不见踪影。
景淮心道可怜,然后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放下纱帐,转头与花闻灯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花闻灯忽然又出声问道:你不是与师父学成了卜卦么,怎么不替他卜一卦?若他命中该有此劫,你也无需劳心劳力做这无用功夫,若是他日后注定平安顺遂,你也不用这般忧心。毕竟忧多则成疾,不是长寿之法。
景淮摇了摇头,道:我虽会此术,平常却不爱用。
花闻灯觉得惊讶,因问道:为何?
怕自己被它束缚,万事都依赖它,反倒成了它的傀儡。景淮淡淡道,再者,天命如何,那是天的事,我们人么,只需尽人事就行。就算这孩子注定要死,难道我还能放任他不管,看他去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