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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身上新伤叠旧伤,当真是惨不忍睹。

饶是花闻灯这样见惯了各种伤的神医,初见这个少年身上的惨状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气氛有些凝重,花闻灯便用松快的语气道:放心吧,有我在,保证把他的身体养得健健康康,身上一点儿疤痕都不留。

多谢师兄。景淮道。

花闻灯摇了摇头,道: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本分,这就不用言谢了。再说,你我师兄弟二人,也不必讲究这些虚的,回头多给点诊金就是。

花闻灯问: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既然不想和离国朝廷有牵扯,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又是入仕,又是在会贤堂大出风头,这一桩桩的事跟孔雀开屏似的,不像你的作风,你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放鱼饵。景淮将花闻灯药箱中的一柄小刀递给他,缓缓道。

花闻灯道:别鱼没钓上来,反惹一身腥。我看这皇帝野心不小,想吞并其他三国。

景淮不客气道:能力撑不起野心,不过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他这不就盯上你了么?花闻灯摇头道,像我,行走江湖,就从来不把我是魏先生弟子这个事暴露出去,省了不知道多少麻烦。

景淮笑了一声,道:盯上我?他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花闻灯处理完床上少年的伤后,景淮便动作轻柔地替他盖好被子。

花闻灯目光一直停在景淮身上,等景淮替人盖好被子后,忽然道:师弟,我们师兄弟几个,就数你完全继承了师父的衣钵,难道你就真的不想做一番大事么?

景淮顿了一顿,然后道:就离国皇室那几个皇子,没一个成器的,算了吧。

第5章

离国的皇帝虽然野心勃勃,自即位起几乎年年都要发动与邻国的战争。但他从去年开始就一直身体不适,太医说是风寒,直到有一天早朝议政时皇帝忽然晕厥,事情骤然变得混乱起来,前朝后宫的暗流都涌到了明面上。

几个皇子一直都在明争暗夺,皇帝病倒后,他们的争锋相对愈演愈烈,朝廷的大小官员也陆续开始站队。

目前声势最大、呼声最高的是三皇子。三皇子的母亲是宠冠后宫的钩月夫人,舅舅是位列三公的丞相。因此,以丞相为首的一众官员自然站在三皇子一边。

但三皇子为人骄纵,品性不良。

其次就是大皇子。大皇子母族虽不如三皇子,但他占了一个长字。他的拥趸者们主要是那些信奉祖制无嫡立长的老公卿们。

不过大皇子性格怯懦,资质平庸,难堪大任。

剩下的皇子年纪还小,但已经能看出,都是些资质平平之辈。

见景淮这般毫不客气地评价那些皇子,花闻灯不禁失笑,道:皇子们还小,未来如何,也不可太早下定论。我可听说,你小时候也是混世魔王一个。

想起小时候,景淮走了一下神。他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太后,心情不觉沉重了许多。

我听说,离国之前不是还有个太子么?花闻灯忽然问道,因为姜家造反的缘故而被废掉的那个太子,你以前见过么?

你说容时?景淮顿了一下,脑中回忆了一番后道,姜皇后将他看得很紧,不轻易让他见外人。我没怎么见过他,也只是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两次。

你觉得他怎么样?也是个不成器的?

他?景淮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是挺可爱的一个孩子。

可惜了。花闻灯长叹了一声。

一时无言。

花闻灯开始动手整理自己的东西。

收拾完东西后,花闻灯在铜盆里就着预先准备好的清水洗了把手。

景淮打开门唤仆人进来收拾。

引竹和几个男仆把烧好的一大桶水抬进来时,花神医已然出府远去。没见着传说中的人物,他心里免不了又是一阵遗憾。

不过,他好歹是终于见着了公子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个小宦官。

他一边指使其他人做事,一边总拿眼角余光去看床上躺着的少年。少年脸色煞白,病气深重,但眉目如画,鼻梁高挺,有一副很好的底子。

长得还挺标志。引竹心道。

引竹。景淮喊他。

公子,有何吩咐?引竹闻声立刻收回目光,恭恭敬敬不敢有别的动作。

景淮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这是花神医留下的内服药方和药浴药方,以后熬药备汤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了。

是,公子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个小宦官照顾得妥妥帖帖。引竹答应道。

看公子这个态度,以后这个小宦官八成就留在府里伺候了,而且,还是留在公子的身边伺候,那不就成了他的同僚?

引竹立刻就把这病歪歪的小少年当作了自己人,有心要把他照顾妥帖,让他身体不说健硕,好歹健康一些,免得以后不能尽力伺候自家公子。

到了晚上,天又下起了雪,这一下就足足下了两天。容时也就足足昏睡了两天。

容时醒来时是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屋内熏着安神香,烧着火炉,隔绝了窗外大雪纷飞。

还没死?容时怔怔片刻,然后缓缓垂下眼睑,漆黑的眸中某种未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每次睡醒睁开眼时,容时的第一想法总是这个。不过今天,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昏睡之前发生的事,脑中闪过一个男人俊美的脸。

他手撑着床想要起身,但很快,一阵剧烈的疼痛在瞬间蔓延至全身。

这种疼痛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他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手臂一颤就躺了回去。

原先撑着一口气不觉得,眼下睡了这许久,又是暖炉又是良药,这疼痛的存在感也变得明显起来。

容时不再乱动,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随着时间流逝,容时身上的疼痛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剧烈。他眼皮耷拉着,安神香和暖融融的空气让他昏昏欲睡。

吱呀一声响,有人推开了门。

容时立刻清醒,目光戒备地扫向门边。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小厮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这小厮相貌清秀,眼睛里透着股机灵劲。

你醒了!

你是谁?还有这是哪里?容时的声音有点沙哑,因为病了这许久,脸上带着病气,声音也很虚弱。

这里是晋安公府,我是这府中世子身边的小厮,我叫引竹,你叫什么名字?

晋安公府他真的被带出来了。容时闭上眼睛压住胸口止不住的情绪以及眼睛里弥漫出来的一点湿润。片刻后,他睁开没有波动的眼睛,声音更加沙哑了一些:我没有名字。

引竹奇怪道: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他说会重新给我名字。容时平静道。

谁?啊,你说公子吗?引竹恍然大悟,也对哦,跟了新的主子,名字都是由新主子赐的,但是公子进宫了,要很晚才回来,这段时间,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那便叫我无名吧。容时随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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