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佩(1 / 2)
事不宜迟,阿笙一刻也不敢耽误,粗略收拾了会儿行囊,在马窖里牵了两匹马,把脚力最好的爪黄让给荀彧,握住辔头给他。
“还不走?”她耐心地等荀彧把自己的东西塞好,过了许久,见他还愣在原地,她这边早已半只脚已经跨上马镫,不禁“唉”了声,执过鞭子回头催促他:“再拖就天暗了,你动作快些。”
“等等,我记得我有块玉佩的,怎么找不着了呢?”他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只摸到一手空荡荡,当即发出心慌的疑问声。
“哪块?”
“就……就是那块,哎呀,一时也跟你讲不清。”
荀彧手忙脚乱地给她在空中比划,画了些乱七八糟的形状,像兔子又不像,说是花也没有什么花会长这样,直把阿笙绕得头脑发晕,越形容越糊涂。
见她完全不能意会,他不禁更急了,鼻尖上凝结了层细细的汗珠,磕磕绊绊地解释:“就那块,就那块刻着鱼的白色的蓝田玉玦,本来是一对的,另一块我送给了你,上面分别是两条鲤鱼的形状呢?我记得原来我一直挂在腰间的,怎的突然就不见了啊。”
他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他在找那块双鱼佩。
他明明只是把他自己留在了十九岁的年纪,分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却也并未忘记,唯独把自己遗漏了。
风呼得扑过来,梳好的发髻不经意地被风吹散,她抬手把发绳绑紧了些,口里不假思索:“别找了,那块在我儿子手上,还有一块被曹孟德藏起来了。”
荀彧深呼一口气,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眉头蹙了起来说:“我明明没送给你的宝贝儿子啊,怎么会在他手里呢?再说我要赠送也只会送别的,这个东西这般重要,我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子。”
“荀夫人给的呗。”她箍紧一直调皮往外逸的碎发,脑海里一闪过唐思的名姓和脸,心里就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厌恶,像是闻猛然到难以忍受的怪味,五官情不自禁地露出鄙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荀彧无意看了看骑在马上的阿笙,抬头和她短暂对视了一瞬,恰巧与她不屑的眼神相撞,脸上的好奇立刻绽发出迷惑。
“荀夫人?什么荀夫人居然乱动我的东西啊。”他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仍是不明白她指的是谁。
阿笙刚想说是你的唐夫人,想了想又把话吞进肚子里,怕他又要百思不得其解何时娶了唐思,一直追根究底下去,这日头都要西斜了。
于是她赶紧敷衍道:“行行行,是丕儿自作主张拿的,小孩子不懂事,见它好看就带回家了行了吧?快走吧,你的明公翘首以盼你多久了,你忍心拂了他的意吗。”
荀彧这才意识到真正要干的事是什么,到底如今是孩童心性,当下就把那双鱼佩抛在脑后,欢欢喜喜地跨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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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荀彧倒也没制造什么麻烦,阿笙不由得庆幸至少他还记得骑马,那匹南匈奴进贡的爪黄马日行千里,脚程很快,脾气也温和不倔。
两人皆是轻便简装而行,特别是荀彧,为尽量让他避免引人注目,她特意让他换上最俭朴的粗衣短衫,预想中,浅灰的色泽将完全与远处的山影融为一体,若他骑着马穿行于林间,一闪而过下路人完全难以辨认。
然而当荀彧半散长发穿好陋衣之时,还没等他靠近铜镜自照,阿笙就挫败地叹了口长气,扶额陷入迷茫。
她早该料到的——以荀彧这般出众的外貌,即便脸上抹满烟灰涂遍墨水,也掩盖不了他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风姿,尽管他现在行为有些呆愣,落入人群中仍有如平沙落雁,鹤坠浅滩,教人望一眼就挪不开双眸。
这长发束也不是,散也不是,她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无论他打扮成什么模样,也摆脱不了作为荀令君的温文气。
这下可好,只要有一人认出他,全许都的人都得知道令君不在城中,尚书台无人镇守,各方势力涌进许都的人会更加无所顾忌,还不得把曹操的大后方翻了天?
她左思右想,若是让他坐马车,这日头又不知得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两人都已是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只能寄希望于夏侯元让将军,他向来执掌拱卫京都大营的重任,想来有他在,那群虎视眈眈的饿狼还不敢太过放肆。
“卞笨,你骑马怎么这么拖沓,加快点速度啊——”前面荀彧行得快,阿笙被远远扔在后面,他见后面没有马蹄嗒嗒的声音,往后去瞧她的身影,只望见一丛丛迷迷茫茫的白雾。
找不到她,他立刻“吁”一声把马停下,等候她追上来。
这里曾是战国之时的战场,是许都到宛城的必经之地,深郁的大泽荒野人径稀少,一旁是勾连缠绕在一起的茂密树林,一眼看去幽深曲弯深不见底,氤氲着朦胧的雾气,极适合重兵埋伏于此。
甚至还有凄厉的鸦叫声盘旋在头顶不断鸣啼,直把人心叫得发寒,一股没来由的冷气从脚底窜到太阳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阿笙在后面追着他的马,只隐约听到他的催促,周围又冷气瘆人,她更加心急地往前找他。
“我马上来!”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冒出不安,心跳如鼓,把本来流动的筋脉震得愈发僵硬,让她声音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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