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境攘攘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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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王看着,先是一怔,继而苍凉一笑,“我儿幼稚!灭玉室?青门十万将士不可为之事,但凭你一个女子?!还是凭你腹中孩儿?!何况你又怎知他是男是女?!若然是个女儿,可也只有陪葬的份!”

“必是男儿!”昔梧执笔落下苍劲墨迹,“上苍必不弃我荣乌族!拜请父王为我孩儿赐名!”

溟王不响,坐在窗前的箱柜上,偎着窗子,全然一幅漠然阴冷。他已经历了一场兵变,那是还未开始就兵败如山倒的所谓“兵谏”!青门愚钝!玉室狡诈!使他昔族白白搭了一个嫡公主!一个嫡外孙!他溟王原本该是后继有人的!可恨那玉室定要斩尽杀绝!斩到他断子绝孙!

“我又怎知……玉室不会再追杀你腹中孩儿?他们断不会准许青门之后存于世间!”

昔梧对这位年岁昏沉的老父,即有发自心底的怜悯,又有难以抑制的嘲讽。自从长姐的尸骨被接回溟都,连同她那满身箭矢的婴孩,被奉至王殿时,这位老父昏厥数次,大恸咳血,可仍执意要为长姐抚棺入陵,要为那婴孩亲洒黄土……

大约也就是从那时起,这位北方雄汉的宏心壮志也都就此埋入了王陵罢!昔梧怀着怜悯又在纸上写了一遍,“天下无人知此婴孩!王室受困于莫党之乱,分身乏术!”

溟王也不禁要讥笑昔梧的自以为是,“莫党之乱已平。据闻,还是那青门小子射杀了莫嵬老贼!桐儿来信……她亦立有战功,皇朝太子奉她为东宫上宾,待以国士之礼……”说说又不免嗤笑,“桐儿最蠢!……梧儿最痴!本王是怎样昏聩无知,竟会派了你们两个往东越观礼!你们竟然……你个怀子而归,一个投怀送抱!我溟王族的颜面可真是被你们丢进了!你如今倒还有命归来!桐儿她……她只怕是要被那皇朝太子生吞活剥了!还犹自为人唱诵赞歌!”

溟王言尽处,又是无恨疼惜,又是无限悔意!

“桐妹自迷自执,自作自受,与他人无由!父王无须为此自责!玉室欲以桐妹为质,若非风云巨变,可也不会置她于死地,父王也无须忧心!”昔梧在纸上劝慰,继而又写下——

“父王若图我族人自立自治,当与臣子宗亲合议,迁都向北,沿北海而居,远避中原,远避皇朝。此方为我荣乌族摆脱玉室辖治的根本策略。”

纸墨再次传到溟王手上,这一言倒是说得他又有几分振作,不由得向前倾了倾身。

昔梧继续在纸上谏言,“我儿承青门之志,亦必承昔族之志,父王之雄心伟业,但可教导我儿,使我儿为之拼杀!我与我儿皆以我父旨意为令!尽忠竭力!”

溟王昂起首重新顾看昔梧,忽然惊醒——是了!此生还有雄心伟业,还有壮志未酬!只要是我溟王血脉下的男儿,皆可与我并肩做战!皆可承我宏图远志!皆可做我溟国之君!

溟王想着,自窗前起身,这一回他步履沉稳、目光矍铄地行至昔梧案前,接过昔梧的手中笔,另铺一页空白纸,在纸上写下一个硕大的“柏”字——“你若得男儿,则赐名昔柏,入主东宫,承继王位,壮我国威!可若是个女儿……恕本王受得此样奇耻大辱!也惟有将你二人抛去荒野,祭喂狼群!”说完,留下两个婆子侍奉于此,自己一人领着侍卫,踏雪而去。

旧岁已去,新年伊始。寒冬耗尽时,春暖向阳日,谁又知水融花开时节,彼此身在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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